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奇貨可居惹眾議 琉璃館中暫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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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郎的一雙眼,卻是這般要了奴家的命……”琉璃心裏喃喃自語,眼中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那人忙活。
以手支頤,對世間人生百相不由覺得納罕,驀地又憾意頓生。
想到容止,心中酸痛難忍,竟又無可奈何。
不知為何,見了容止,那些對付男子的放肆手段,竟然一個也施展不出了。
隻覺麵頰發熱、舉止失度。
遂喃喃道:“我不恨姐姐,隻恨造物為何弄人……”隨手斟出酒來,仰首飲盡。
那人一麵拭擦花瓶,一麵不動聲色地看過來。
琉璃轉著小酒杯,玩味道:“看我做什麼?我可比你沒有秘密多了,那位是你的夫人?真是奇哉怪也。你們怎麼到一起的?”
那人麵無表情,輕輕擦拭花瓶裏麵:“有什麼奇怪的!我是她父母養大的,一起長大。”
琉璃好奇:“那是青梅竹馬了?”
那人笑一聲:“青梅竹馬我怎麼會來這裏……”說到這裏,他站起來,“那間酒肆是她家的家當,我不過是個奴才。”
琉璃恍然,托起下巴望他:“和她生過一個孩子的奴才?”笑一下。
那人不語,默默用幹布拭幹瓶子的水漬。
“你倒是長得不錯,不知別人看到你和姐姐的容公子……會怎麼說。”
那人抬首:“什麼姐姐……什麼公子?”
琉璃笑:“以後你自會知道。”
“你喜歡你那位夫人嗎?”琉璃問。
那人停了手,搖頭。
“不喜歡?”琉璃不厭其煩。
“喜歡就不會來這裏。”
“你知道來這裏是怎麼回事嗎?”
“能猜到一點點。”
“那你喜歡我嗎?”那人遲疑一下,點頭,琉璃看到他眼睛又開始含笑,春風一樣醉人。
她呆一下,繼續托著下巴呆想。
“琉璃,許久不見你來看姐姐……”窗外傳來玉言的笑語,琉璃起身,迎姐姐進來。
玉言抬眼看到那人,愣一下,那人也怔住了。
琉璃忙輕聲道:“姐姐,你不會怪我吧?……”
玉言愣一下神,終究搖頭,歎息一聲。
琉璃鬆口氣:“我來介紹下,齊雲,這是我姐姐玉公主。姐姐,他叫花齊雲。”
“這次又是什麼神仙人物?……”容止微笑道。
“你去了就知道——”玉言嬌俏側首,一手拉了他便走。
見了琉璃,琉璃端出各類果盤招待他們倆。
玉言笑:“果真是單單對容止另眼相看哪,姐姐每次來可沒見你這麼殷勤啊。”說著輕輕敲敲她腦袋,琉璃赧然辯解:“姐姐說的是哪裏話,容止可是稀客啊,姐姐和容止過來,我這裏今日蓬蓽生輝。”
這時花齊雲進來,手中捧著一隻青瓷花瓶,瓶中是山中一種常見的花草,嬌嫩美麗的白色,漸到花蕊部分變成橘黃,有一種山野氣息的美。
“好漂亮的花!”玉言不禁起身,從花齊雲手中接過。
容止看她喜歡的樣子,不禁自責自己從未想過弄些花草在她的房裏。
“喜歡嗎?那咱們回去也找些養起來。”
“嗯……你看,這是什麼花?”
容止搖頭,站在一邊的花齊雲微笑,嘴角揚出一個弧度:“是野百合,山裏倒是很多的。公主若是喜歡,我再去多找點。”
玉言搖頭:“不用了,你一早出去在山裏找的嗎?這倒是難得。早上空氣也是最好的。”
花齊雲看大家一眼,淡淡微笑:“是啊,早上山中雲霧很大,花草都是露水,若是住在這山中不問世事,真是一世逍遙歲月靜好。”
容止不由多看他幾眼,“這位是——?”
“哦,看我這記性,”琉璃走過來:“這是花齊雲,齊雲,這位是容公子——我的準姐夫。”
琉璃調皮地衝他睒睒眼,花齊雲不禁又笑,嘴角翹起。
容止心中一動,不由看看身邊的玉言,玉言也正望向他,他下意識地握一下她的手。
“我常與容止閑談,古人說‘山中無歲月,春盡不知年’,我們太幸運,竟可以逃脫俗世,躲到這山裏做神仙,實在是上天的恩典。所以琉璃,你有些時候早上也早點起來在外麵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山中的清晨不看可惜了。”
琉璃不由嗔道:“姐姐——,你還說人家——”
玉言忙擺手:“這話也是對姐姐說的——”
大家都笑。
玉言將花瓶交給花齊雲,重又坐下。
撿一隻手邊的團扇,團扇精巧,圓潤的黑色手柄,看著賞心悅目。
姐妹倆絮絮開始說話,容止閑得無事,站起來在房裏四處玩賞,又看幾案上的盒子與書卷。
一會子姐妹倆說到新玩意,琉璃拿出來一隻精巧的烏木梳,右角為如意狀,玉言細細摩挲,手感細潔柔滑,仿佛凝結了時光日月精華,替琉璃別在發髻上,果然別致。
遂高興起來,喚容止一同玩賞。
琉璃起身去倒水,容止摩挲一下,笑道:“這梳子確實做得精致,玉兒若是喜歡,容止哪天下山去找些做工精雅的來。”
玉言笑,倚賴地側首在他身邊:“不用了啦。”
容止幫她插在發髻上,端詳一瞬,又取下來:“若是有些子裝飾,你們會更喜歡。做好後也隻在最好的店裏限量出售,長安城中的貴人們一定會爭相購買。”
“咦,好似你很內行哦!”玉言又驚奇又笑。
容止笑:“不過是一點手藝功夫,有什麼了不得。”
倆人肩並肩摩挲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笑。
花齊雲一邊整好書案上被琉璃弄亂的物拾,一邊將一切盡收眼底。
倆人喁喁細語,端的是清貴溫柔、顰笑含情,連看的人亦生出幾分不真實。
有點看呆的時候,琉璃喚他去休息,轉頭又同玉公主閑話。
他這才慢慢往外走去,漸漸想到那個叫“容止”的男子——剛剛踏進門來便看到的玉公主身邊的那人,委實驚了一跳: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清脫出塵的人。淡淡微笑,已令人目眩神馳。更奇的是他待那玉公主,竟是水墨洇紙的溫柔。
那他枉長了二十多年從未見過的親熱溫柔、清貴無暇的一幕,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
至於那個叫“容止”的男子,也第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己自小便因為容貌清秀被賣做小童,因容貌出眾遭遇非人羞辱,皮囊生得漂亮在他便是恥辱的標誌。
這次卻平生第一次真正看到美麗也可以那樣放肆地盛放!灼灼其華,耀人眼目!
那美是那樣撼動心魄,讓他的視線久久無法移開。
那一瞬,他仿佛是那個容公子,從容地淡淡微笑,將烏木滿雕如意梳輕輕插在“她”的發髻,如同天下最美滿又最平凡的夫妻一樣,眼中滿含著戀戀深情。
那樣的一幕,對他來說是永無可能實現的美夢,這是他心底永遠的痛。
玉園。
玉言促狹地笑,嗔道:“亂說話,不知你說什麼……”
容止溫柔地擁她在懷:“總之不許去琉璃那裏,也不能允琉璃帶他過來,琉璃要過來,還是帶英布比較妥當。”
玉言掩口笑,那容止卻有本事視而不見,又摩挲她的額發,笑意微微:“若是我一個美男子還不夠看,英布也就夠了……”玉言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容止倒是最了解玉言一點:不愛她的男子,絕對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這話聽著奇怪,其實從這一點也看得出玉兒那天生自尊會要命的性情,容止也確乎從未見過玉言在男女之間主動過,而凡是她有點“主動”的,倒都是原就喜歡她的人,她一出手便是手到擒來,“皆大歡喜”。對於她一眼喜歡而他人無意的人,她倒是很能撇清,睡一覺就忘了,第二天依舊南窗高臥讀閑書或是纏他亂說話,這一點“天賦異能”倒是讓容止歎為驚止。
就是駙馬歐陽端康,容止也看著玉言也漸漸不過是不忍,已無多少依戀情熱。這才漸漸放下一顆心。
英布已是琉璃的人,玉言看他也不過是個照顧妹妹的人;倒是這個花齊雲,不知是個什麼來頭,看著就叫人覺得危險,萬萬不可讓他與玉兒相見。永絕後患!
一想之下,不禁正色道:“玉言,聽話,我一定好好待玉兒,但玉兒也要答應我……”玉言正待頑皮幾句,卻不料對上他一雙認真的眸子,澹澹若水,卻又幽深如海,不禁噤了聲,又有點喪氣,想當初欠了他一些些,現在他便來“現世報”了……還開始對她管頭管腳。
看她開始沮喪的小臉,他又不忍,終究隻是歎一聲。
突然發覺,自己對玉兒,竟是什麼手腕也施展不出來。心中隻覺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