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紗窗日落黃昏 寂寞空庭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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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玉言模糊的意識裏覺得還是有些疲累,況且起來也沒有什麼事做,索性依舊躺著。手伸到旁邊那人的胸膛上去。那人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這時便輕聲道:“醒了?”
玉言沒有說話,隻把腦袋靠在那人胸前。抬眼靜靜地端詳一番——劍眉星目、沉默溫柔的一個男子。
“瞧什麼?”那人忽然笑起來。
玉言也笑一下,隨即道:“對了,今日我要去見琉璃妹妹,你自己吃飯,不要等我了。”
那人愣一下,不再言語,自己去洗漱了。
她所說的妹妹琉璃,住得離這裏不遠,她更是個放誕縱恣的女子,也正因為這樣,她們才難得地成了這皇室裏的一對好姐妹。
不如琉璃表裏如一的放誕縱恣,玉言做人有時候麵子上也會虛偽一番,所以名聲聽起來倒比妹妹好些。
玉言穿了最簡單的長裙,加上輕紗的裙帔,再用一隻玉簪綰了發,便帶了護衛出門。
一路山光水色,鳥鳴山幽,讓她貪戀不已,不禁想起她為在這裏開辟小小山居道觀所付出的一年多的辛勞,現在想來真是很值得的。
說是做女道士,其實隻是她為了逃避皇室鬥爭和眾人耳目的一個借口,大大小小的公主不少,玉言卻是天生一副寡淡自清的性情。
既然一切人事都不想涉足,又愛這山光水色,索性逃到這遠遠的南山上,做我的逍遙公主罷。
琉璃與她是堂姐妹,同病相憐的身世命運,讓這慕仙學道、向往靜修的生活,成了她們唯一可以逃避現實的一條狹徑。
一路邊想邊走,山中的太陽暖烘烘的,很快竟覺得熱了起來。桃花流水飛瀑流泉,竟也擋不住這初夏的威力。
好容易到了琉璃別館,玉言終於舒了一口氣,讓侍衛呆在門口樹蔭下。抬頭就往裏麵走,連闖幾道門,掀了簾子。
天,竟然看到了一幅最不應該看到的畫麵。
琉璃含羞嬌笑道:“姐姐,這裏就你整日和我過意不去呀。”
玉言也笑,隨手搭了對座的桌子在旁邊凳上坐下:“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倒是膽大。還倒怨起姐姐來了。”抬頭看了那局促的少年一眼,隻見他身子單薄,眉宇間卻自有一種嫵媚靜雅之氣,遂笑道:“你先出去罷。”
琉璃嘴中咬了一縷青絲吃吃笑:“姐姐隻需上來與我們同枕席說話兒就是了,何必倒讓人家退下,真是多此一舉。”
少年薄玉似的臉稍稍低垂,遂披衣坐起,靜靜退下。
琉璃一副憊懶慵倦之態,雪白的玉臂橫在綠玉似的綢被上,雪蔥似的手指拍了下身邊的地方:“姐姐現在好了吧?其實我知道姐姐一向口是心非言行不一。”
玉言且不理她,琉璃的氣性兒,她實在太了解不過。便躺下身來:“這少年是誰?比英布好嗎?我瞧著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琉璃又笑:“瞧瞧瞧,我說嘛,剛才姐姐上來就是。何必趕人家走,現在又巴巴地來問。”
“罷罷,愛說不說。”玉言不由啼笑皆非。
琉璃卻又湊上來了:“姐姐,近日我那癡心的駙馬姐夫還來了沒?”遂又歎口氣:“姐姐不像我,還有個知疼知熱的漂亮姐夫……”
話沒說完額上就被戳了一指頭:“沒大沒小。”
“姐姐嘴上這樣維護姊夫,為什麼做出來的事卻又那麼矛盾呢?允了駙馬娶了妾室,自己卻在這山中作閑雲野鶴,也難得他偶爾還來探望姐姐,不改初衷。”
“我與妹妹都喜歡這戀戀塵世。好色不淫,閱盡人間春色,是多麼愜意的事。妹妹難道不是如此?”
“人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滿園選擇,心係一處’……姐姐,為什麼我們不是這樣?”琉璃困惑地問道,“人人都說我放蕩縱恣,這‘縱恣’我固然是認的,隻是這‘放蕩’二字,我卻不認。”
“姐姐知道你是個好姑娘,這魍魍塵世,比妹妹放蕩肮髒不潔淨的人多了。妹妹不必理那些醃臢閑話。”
“山中無歲月,春盡不知年……渾忘山外事,懶問洞中仙。倚欄看雪舞,抱枕聽琴眠。”閉眼吟詠再三歎道:“這麼好的日子,我們不要辜負了。”
房中靜靜的,聽得見窗外風吹桐葉的聲音。兩人竟渾然睡了過去,不知日月。
夢中心事悵惘,歲月浩渺。
午後的日光漸漸減了威勢,微風輕輕翻舞樹葉,半睡半醒的人朦朧裏發了一聲嬌歎:“緣何鎮日價情思睡昏昏?”屋內靜寂半天,無人應答。
玉言遂掙紮起身,拍了拍那人睡得殘紅未退的臉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妹妹無事可去我那裏玩。”
琉璃暈紅的臉頰倚在枕上,手撫額縝靜半天道:“姐姐,我讓英布送你。”
“不,我帶了侍衛。你好好休息,讓你的英布省些體力陪你吧。”嬉笑幾句便出了門。
那侍衛果然等在門口,幾個時辰的等待並沒有讓他流露出焦躁難耐的神色,仍是精神抖擻、身姿挺拔。玉言不禁多看了他幾眼:“你叫什麼名字?”
那侍衛愣一下,垂了眼眸道:“稟公主,我叫南霽雲,是容公子讓我從今天起負責公主的安全。”
玉言頷首,便一路往回走去,南霽雲離她不遠地跟著。
既然是容止安排的,想必定是忠心護衛她的人,這一點玉言很放心:“跟著我沒有什麼前途,我看你年少英武,如果想謀個仕途,我現在還可以舉薦你。”
他躊躇一下:“南霽雲願意跟隨公主,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玉言一邊閑閑地在前麵走,一邊微微笑:“想好嘍?!”
一路無話。
到了自己的地方,突然心情惡劣起來,遂奔進睡房裏去,倒在床上,鬱鬱不能出聲。
半天,才掙紮爬起來,把散亂的發鬆鬆係好,坐起來。
“玉言怎麼了?”怔忡裏,一雙手臂溫暖地攏著她了。
她不說話,隻是無力地軟倒在他臂上。
他無奈地抱她起來,放在溫涼的床上。
在他的臂彎裏,兩人靜靜地望著了。
“我好不容易才能來一次,公主卻一早撇了我去,心情不好的應該是我端康駙馬才是啊。”他溫潤如玉的黑眼睛笑意綻放。
撫了她柔細的長發,卻又怔怔地歎口氣,望著她低垂的眼睛,低低道:“玉言,回到我身邊,好嗎?……好嗎?”話到末了,聲音暗啞……她閉上眼睛,房裏靜靜的。
窗外的餘暉落了一地燦燦的霞光,又很快暗淡下去。黃昏的暮色裏,歐陽端康一身便服跨上馬背,對玉公主抱拳作別:“端康過些日子再來看公主,公主保重。”一路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