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晨收起匕首，打量了番蕭雲淵，繞過他，懶懶進了屋子，將匕首隨意丟進床頭櫃子拉開著的抽屜裏。昨夜連喝了八九壇子的酒，勁兒還未全然消散，但離開醉仙樓後發生的事情倒是在腦中漸漸清晰了。
    他打了個哈欠，伸展胳膊活動了活動筋骨，隨後卻身子一歪，仰躺上了床榻。
    ——呸！太子府的走狗！休要猖狂！
    ——你…你果然是…
    肅晨腦海裏反複尋味著那個兵服男子說過的話。既揭穿了身份，又表明了秉家的立場，可謂單刀直入、一針見血。若不是對秉澈了如指掌，至少也該知根知底了。
    肅晨疑惑的是，他既衝著“秉澈”而來，為何會不識得紫檀雙扇。
    紫檀雙扇，又名陽奉陰違。兩把扇子出雙入對、形影不離。陽奉扇明修棧道，陰違扇暗度陳倉。默契配合，正應了那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可昨晚陽奉扇的利刃抵上男子脖頸的時，他絲毫沒有陰違扇已箭在弦上的意識，甚至到死都以為奪取他性命的是最後虛晃的匕首。
    他背後的主子定不簡單。奈何未盤問清楚便草草把人殺了，肅晨現在頗感到些許懊惱。
    卻說蕭雲淵，坐在葡萄藤架下侯了許久，眼看著太陽都偏了西了，仍不見百裏巍然的身影。他心中煩悶，有些等不及了，但又並不十分的想離開千蝴司回他的雲園去。躊躇徘徊了片刻，再次踏上了東廂房的台階。
    至台階下，腳剛抬起，便與迎麵來的那人撞了個滿懷。又是詫異，又是尷尬地盯著他。
    對方的神情似乎也不大自在。
    少頃，蕭雲淵先開了口，“你…你這是也準備出門？”
    “不然呢？”肅晨盤索著事情，被他突然一問，雲裏霧裏的。“雲淵公子可還有事？”
    “我無事，無事。”蕭雲淵慌忙擺了擺手，轉身走開了。沒出幾步，又折返了回來，猶豫著道，“我適才看到你屋中有隻木刻的犬，甚是眼熟，感覺…感覺像是出自我手…你可方便讓我仔細了看看？”
    “木犬？”肅晨瞟了眼置物架，悠悠笑道，“故人所贈，不足為觀。”停頓了下，故弄玄虛道，“倘若給雲淵公子知曉了它的寓意，恐就更無細看的興致了。”
    “不打緊，不打緊。我自小就喜愛木刻雕藝，若還能知曉其中的寓意，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雲淵公子真叫人為難啊。”肅晨蹙起眉，“這犬呢，它也稱作為狗。至於狗是什麼意思，雲淵公子就不用我再繼續說下去了吧。”
    蕭雲淵猛然驚覺，怔怔望著肅晨，半信半疑道，“你是…”
    “在下肅晨，是千蝴司的個跑腿的小雜役。”
    “肅晨…”蕭雲淵若有所思，欣悅道，“不知雲淵能否請肅晨弟弟在酒樓喝一杯呢？”
    “要是雲淵公子掏銀子的話，肅晨隨時奉陪。”笑了笑，遺憾道，“但是今日，怕是不得空與雲淵公子暢飲了。”
    “無妨，無妨。也怪雲淵唐突，肅晨弟弟你莫要介意才是。”
    “雲淵公子何必跟我客氣。”肅晨淡然笑道，“那麼公子，先告辭了。”
    “告辭。”
    夜幕降臨，是鳳臨閣賓客滿盈的開端。又慣例每月三個日子的假期收尾，長安城的紈絝權貴們更是按捺不住早已蠢蠢欲動的心，將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揮霍至此。
    “常言道，千金難買美人一笑。”金明月挑剔打量著枚翡翠玉鐲，奚落道，“陳公子的翡翠鐲子才值得幾個銅板，真好意思拿出來哄騙我們楚兒姑娘。”
    “金媽媽，我這鐲子可是我娘的娘留下來的。”說話間，陳邈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樓梯間的女子，稍見她看向了自己，便趁機飛去一吻。“雖說不是價值連城，但至少啊…”
    “二十兩，楚兒姑娘今晚歸我了。”
    “你，你誰啊！”貿然被打斷，陳邈憤憤不平。
    “肅公子可是在開玩笑？”金明月隔空接過肅晨丟來的錠銀子，嘲諷道，“陳公子的玉鐲再不濟，也值五十兩了。肅公子區區二十兩，也想打我家姑娘的主意？”
    “就是，虧你也好意思。”陳邈諂媚附聲道。
    “金媽媽，楚兒姑娘的主意，自然得是由楚兒姑娘來定。”肅晨三兩步跨上台階，在女子麵前伸出手道，“不知楚兒姑娘意下如何呢？”
    女子恬然一笑，把手放上他的掌心，握了住。“金媽媽，肅公子差的銀兩，楚兒給他補了。”
    美嬌娘竟就這樣主動跟著別人走了，陳邈驚愕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