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之鴆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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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蘇冷清是在半夜被叫到皇宮,左右丞相、刑部尚書、禦林軍總統領一個個都在殿外候著,一個時辰前皇上身邊的宣侍郎被人在上苑下毒,這會子人還沒有救過來,聖上震怒說宣侍郎要是去了,整個上苑宮人、內侍省官員、禦醫署統統都要掉腦袋!
一幹大臣站到天明,上苑終是傳來消息,宣侍郎人還沒有醒,但應該沒生命之憂了,聖上此刻正在暖閣,等會到朝堂上再議!
上朝堂再議此事,那就表示龍顏震怒,決心將此案徹查到底,哪怕是牽扯出太後、皇後、國丈、貴妃,統統都按律法處置!
在禁宮之內下毒,那可不是毒殺大臣,那是意圖謀害皇帝,任誰都擔當不起這謀逆的罪名!
站在朝堂上的時候,一群臣子的眼睛,有意無意瞟向蘇冷清。朝堂上誰不知道他大理寺卿,出了名的明鏡高懸無私可徇,鴆毒案不交給他還能交給誰?!
其實這案子並不難查,當時無人看見凶手出入,隻是因他提前進入暖閣,隻要搬空櫃裏那些書籍,蜷縮起來就能藏身其中。
凶手若是身材瘦小的孩童,又能堂而皇之搬走這裏書籍,且又知曉宣侍郎來上苑總是提前命人備好一壺雨前茶!
案子查到這裏隻用了三天,禦書房破天荒的沒有點燈,聖上就坐在背光的陰影裏,蘇冷清看不見他什麼表情,隻聽他從喉嚨裏逼出一字:查!
蘇冷清就在元和宮見到這位二皇子。
倘若大皇子還活著,二皇子怕還在冷宮陪著他的瘋娘,但現在大皇子已經病故了,成為聖上唯一血脈的二皇子順理成章從冷宮出來,住進昔日大皇子住的元和宮,隻是尚未得到太子的封號。
但聖上並不喜歡他,認為他有瘋女人的血統,不夠資格登上大統,甚至連皇子都不夠資格。
蘇冷清進去的時候,二皇子正用竹條抽打一個小太監,元和宮所有太監宮女都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蘇冷清便在此刻製止二皇子,說自己是來奉旨問案子。
二皇子像是沒聽到似,指著蘇冷清的鼻子罵道,我宣你入宮了嗎?元和宮是太子殿,擅闖太子殿該當何罪?!
隨後,二皇子下令,擒下此人當場打死!
二皇子凶殘暴戾的性子亦如他的生母,據說當年聖上是為得到鎮西王府的支援,才迎娶鎮西王府的這位瘋癲郡主。
侍衛們沒一人敢動彈,連蘇冷清也弓起身子,衝著二皇子身後行禮道:“參見皇上……”
二皇子轉身看到他的父皇,九五之尊不怒自威道:“蘇卿,嚴懲不怠!”
一句嚴懲不怠便是意味著要狠心摘掉這根獨苗,不管二皇子的毒是從哪弄來,他本人都算參與鴆毒案,別說是在元和宮囂張跋扈,隻怕連小命都保不住了!
二皇子大驚之下叫道:“父皇,我可是您唯一的兒子,殺了我江山就絕後了!”
二皇子還沒有說完,就被聖上一腳踹去,怒道:“孽障,朕還好好的活著,你就敢對他下毒,朕就算沒有後代,這江山也輪不到你……”
二皇子順勢倒在地上,邊打滾兒邊大叫道:“不是我要殺宣侍郎,是太後和皇後逼我殺人,她們說宣侍郎是妖孽,迷得父皇不務朝政,後宮無人子嗣斷絕……”
聖上又是連踹幾腳,怒不可遏道:“死到臨頭還汙蔑,若真是她們叫你,還不用那鶴頂紅?!”
“那不是被父皇您一眼就看出來了嗎?!”二皇子一邊打滾,一邊撒潑喊道:“父皇您要是不信,就去查查最近失蹤的太監,是不是有一個叫李義唯的人!”
“跟你那瘋婆娘一樣,死到臨頭還亂咬人!”聖上氣得渾身發顫,指著他臉色鐵青道:“朕就當沒你這兒子……”
案件查到這裏就容易多了,宮中是有一個叫李義唯的小太監失蹤,失蹤前有人看到太後跟前的大太監曾跟他說過話。
太後宮殿旁人不敢進去放肆,蘇冷清卻是親自進去抓人,大太監被押送到大理寺,稍一用刑也就招供了,這一下太後、皇後都脫不了幹係!
蘇冷清隻將那奏折寫好,宣侍郎鴆毒案就算了結,接下來就看皇帝怎麼辦了,反正都是他自家裏的破爛事!
也不過隔了一天,蘇冷清就被叫到禦書房,皇上將那本奏折扔過來,輕描淡寫說句秉公處置,這下倒把蘇冷清給驚著了,要知道這一句秉公處置,京城是要剿殺多少人?!
蘇冷清知道自己是大理寺卿,明鏡高懸那麵牌匾,在在要他辦案秉公,如今被皇上一句秉公處置堵在禦書房,又不好罔顧法令開口求情,請皇上念在熊孩子不懂事,念在兩宮妒婦一時昏頭,念在宣侍郎命硬似蟑螂,不要掀起這場血腥屠戮。
正在為難的檔口,劫後餘生的宣侍郎強撐病體來到禦書房,蘇冷清便退到門外聽著他跟皇帝幽幽怨怨說,你這是要我再看一次你娶妻生子吧?!
沒了皇子和皇後,帝位也坐得不穩固,紅著眼睛的宣侍郎將這一句講得九轉回腸,聽得皇帝心肝碎成一片片,摟著他低低說了一句,朕顧不了那麼許多,要是連你都……坐穩江山又有何用?!
想起那一句失蹤的太監,便能知道二皇子心機深沉,小小年紀不僅看穿太後、皇後是想借刀殺人,還套問出給他毒藥太監的真名,並預料到太監事後會被滅口!
小小年紀便有詭心,日後掌權那還了得?!別說是宣侍郎,隻怕自己這個皇帝,他都敢下手弑殺!
孽子留著終是禍患,皇帝下了狠心滅嗣!
屋內哀怨悱惻流淌得到處都是,屋外蘇冷清隻覺得自己要吐了,這要換成他和那混帳東西,不就一腳踹過去了事?!
在廊下腹謗半晌的蘇冷清又被皇上叫進去,涉案太監和侍衛悄悄處死,宣侍郎的鴆毒案不了了之,大理寺卿辦案不利貶姑蘇知府,二皇子性子暴戾驕縱頑劣,惹怒聖上廢為庶人,連同太師太傅同貶姑蘇。
私底下,宣侍郎對蘇冷清歎氣,這回怕又要委屈你了。
蘇冷清聽了冷笑,少來這一套,貓哭耗子假慈悲,還不都是你出的主意!
宣侍郎假裝沒看到,說你這番去姑蘇,還有什麼要求?
蘇冷清冷著臉說,太師太傅不涉此案,何苦把人貶去姑蘇?!
宣侍郎眯眼看他半晌,似在揣摩他的意思,嘴角慢慢勾起微笑,慢條斯理道你和他一文一武,倒也能夠擔此重任!
想那太師太傅在京城都不能管教得了皇子,去了姑蘇還能指望他們把皇子心性扭轉過來嗎?!
蘇冷清便冷哼一聲,一如既往拂袖而去,京城的繁華榮辱和高官爵祿從來不在他眼內,就如寧知遠一樣幾任沉浮不縈於心。
風筵是在離京的那一天,看到這個粉雕玉琢娃兒,被宮裏侍衛押送過來,親手交到蘇冷清的手上。
蘇冷清拎著娃兒上了馬車,任娃兒憤恨咬著指甲,把拇指咬得都出血了,看得風筵啊啊啊上前阻止,卻讓娃兒越發暴戾起來,指著風筵的鼻子罵死奴才,並對他拳打腳踢發泄情緒。
風筵畢竟練過武功,隻用巧勁製服娃兒,將他輕輕壓在車壁上,手腳全都動彈不得,又啊啊詢問蘇冷清,小娃兒究竟什麼來頭?!看那小臉粉雕玉琢,怎張口閉口都在罵人?!
蘇冷清一旁翻看典籍,漫不經心說路邊撿的,沒有人要的野小子!
風筵看看娃兒錦衣玉帶,顯然不相信蘇冷清的話。
娃兒也在瞪著蘇冷清,心想我可是堂堂皇子,就算我毒害那宣侍郎,父皇也隻將我貶出京城,並沒將我立即處死,沒準過幾年又想起我,一道聖旨將我召回,你怎敢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小子?!
但卻又不知何故,這番話說不出口!
蘇冷清說他爹倒是大戶,但前些年討個狐狸精,偏巧他又不討人喜歡,三番五次跟他爹作對,這回險些毒死狐狸精,他爹也容不得他了,便將他趕出家門!
風筵啊了一聲,再看看這小娃,臉色漲得通紅,卻也沒有反駁,隻是憤憤瞪著蘇冷清。
風筵又想問他娘呢?蘇冷清說他娘死了!
風筵用同情眼神看著娃兒,就聽蘇冷清輕描淡寫說,早些年他爹混帳得很,自命風流姬妾成群,把他娘給活活逼瘋,最後是懸梁自盡了!
小娃兒聽到這一句,眼眶就慢慢紅了,風筵已不再鉗製他,他就靠在角落裏,眼中流露出委屈。
蘇冷清說的是實話,有目共睹之事,但宮裏沒一個敢說實話,隻有他一人在心裏憤恨。
風筵眼中露出同情,探身摸娃兒的頭,口中啊啊說娃兒可憐。娃兒楞了一下眯起眼睛,爾後狠狠咬上他的手背,在皇宮沒人敢這樣對他。
風筵被他咬了一口,忽而哈哈笑起來,指指一旁的蘇冷清,啊啊啊想說些什麼,聽得小娃兒也愣住了。
蘇冷清說,他說你跟我小時候一樣,剛見麵也是狠狠咬他一口。
蘇冷清說著抬起頭來,瞟了一眼傷口說,我咬得還要深一些!
風筵衝著娃兒點點頭,攤開手掌指給他看,陳年傷口早就愈合了,但卻能清晰看到三個牙印。
風筵高興極了,這娃兒的脾氣,就跟當年的蘇冷清一樣。人年紀越大,越渴望膝下有子,如今願望倒成真了,蘇冷清給他白撿一個回來!
風筵越想越高興,喜滋滋衝著娃兒樂著,眼見著就要出帝都,又讓馬車停在路邊,興高采烈跑到街邊,買了幾串冰果子,出京城可就吃不到了。
風筵把冰果遞給娃兒和蘇冷清,蘇冷清隻是冷臉不搭理他,娃兒接過冰果扔到窗外,看得風筵一臉惋惜,但這脾氣酷似當年的小書童……
風筵越看他是越喜歡,就跟自己撿著寶貝似,喜滋滋捏捏他的小臉,又用拳頭蹭蹭他的發頂。
等到驛站風筵去挑馬匹時,二皇子氣得抱住自己的頭,啞巴老是揉捏他的頭和臉,對蘇冷清挖苦道,你這奴才是蠢吧?!
蘇冷清說差不多,我初見他時,也跟你一般想法!
二皇子冷笑說,父皇既然沒賜死我,那還是想讓我當太子!
蘇冷清眼睛瞟著書卷,頭也不抬地說,那要看你能不能回京城了!
二皇子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用稍微恭敬一點的語氣說,蘇大人要怎樣才肯在父皇麵前替我美言?
蘇冷清卻是合起書本,冷汀汀掃他一眼,說了句讓二皇子火冒三丈,當時怎麼也不理解的話,等你發現自己比他蠢的時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