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的第二個月，樓下把衛生間的下水道給堵了。
    樓上的水下不去，從我家的下水道口漾出來，衛生間立刻成了水鄉澤國。我下夜班回家，看著一片狼藉的地麵，隻好打電話叫來管道工。管道工用電機連通三次才算搞定，拉著長長的鋼絲彎管，問我要了200元。
    工人說堵得位置很深，肯定是樓下幹活的不注意，因為他家剛剛改裝完衛生間和廚房的下水道。不過這事沒法說，前兩天我才給他們在房頂上壘牆提意見，如果總是為一些小事打電話，人家會以為你不好處。我隻好認倒黴。
    第三個月，樓下開始鋪牆壁和地麵的瓷磚，我們爆發了真正意義上的言語爭端。
    原因很簡單，樓下買的是一平米見方的大磚，使用時必須切割，而切割機就放在南麵的院子裏，噪音嚴重影響了我和家人的休息。
    也許有人會說，人家自帶院子的，裝修時在院裏切磚怎麼了？但是你要知道，南麵是我家臥室，除了老人中午要休息，我家另外兩個人上的是三班倒，上夜班前後當你急需要休息和補眠的時候，窗外那嘎嘎吱吱的噪音簡直讓人抓狂——畢竟以直線距離算，切割機和床的距離不超過5米；而像我們這種老房子，窗戶的密封性並不算好。
    我給工人提了兩次意見，希望他們切割的時候到樓北邊或屋裏，但基本沒有效果。工頭答應得痛快，但工頭一走，一切照舊。工人的也很有理由，在屋裏幹活塵土太多，影響他們呼吸；樓北有人停車，怕弄髒人家的車——其實在我看來，他們更不願得罪私家車主。
    我於是給老媽打了電話，一同找上了鄰居老太太，畢竟她才是事主。
    我老媽是個很能幹的職業女性，曾多次代表醫院打過醫療官司。
    老媽說話很不客氣，她說現在裝修，尤其是高層建築都是在屋裏幹活的，有點灰塵怎麼就不能忍了？你幹的不就是這個活嗎，難道不能戴個口罩？我家老太太八十多歲，你那麼大的聲音，讓她怎麼休息？你本來說一個多月就幹完，現在都三四個月了，你裝完一半了嗎？一個月兩個月我就忍了，你天天這樣，是讓老太太早點走嗎。我們和之前的鄰居處的都很好，大家都互相照顧點。我們不耽誤你裝修，你也得注意一下，噪音能小一些就小一些，在屋裏幹畢竟比外麵好多了。
    鄰居無話可說，她提的幾個理由都被老媽駁回。工人也氣得臉色發青——他堅持是在法定工作時間幹活，這個噪音不算什麼，報警都不會有人管——不過鑒於老媽氣勢洶洶，東家一副和稀泥的態度，最後隻得拖著機子在南麵的臥室裏吱吱地磨磚。
    噪音依然是有，就算不切磚，樓下也不斷用大錘小錘敲著牆和地麵。但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那天出了門，鄰居老太低聲對我們說，她也不敢得罪這些工人，否則幹活時隨便在哪裏給你搗個亂，你都有苦難言。
    我說我也不是挑刺的人，實在這聲音太影響休息了。之前你家堵了下水道，我就是自己找工人修的，也沒好意思打擾你家。老太太接道，就是啊，因為之前我說了他們一頓，所以他們幹活就不用心了，裝完我一看，衛生間的下水道管都是劈的……感情這水道堵了是我提意見造的孽。至於通下水道的花費，老太太連提都沒提。
    過了年初八，樓下又開始熱火朝天地幹活了。切割機又一次搬到了南麵的院子裏，吱吱嘎嘎。這一次他們鋪的是外麵儲藏室的地磚。你還沒法提意見，他們總不能在裝修完的地麵上切磚吧，而儲藏室的麵積又太小。真是嗶了狗。
    裝修在我們這個城市已成了常態，住戶忍受各種噪音的騷擾也成了習慣。誰讓我們沒錢——買個獨立別墅，或是到國外經營個農場，方圓幾公裏都是你的。
    搞裝修的人家總希望盡善盡美，而他的鄰居們則恨不能對方住光板房。
    隻要我們還在呼吸，就煩惱多多。
    

    作者閑話：

    感謝“潛移默化中”送的黃瓜，不時拍自己一下，下料的時候別放太多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