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意識到自己失態，中途頓住，他越發覺得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但凡與慕休寒有一點關係，他都會變成頭暴怒的獅子。這一個月來，每次他都隻是讓赤瞳與他接觸，自己則站在遠處觀望，偶爾見到他與飛靈有說有笑，也會立馬拂袖而去，到院子裏舞劍吹簫轉移胸中煩躁。
    紫陽沉默，自己調教的徒兒的秉性他最清楚不過，那股勁兒已不是“固執”一詞可言。當年與妖界大戰，墨天被妖王擊中心口，五髒盡碎，如不是墨天消散之際逼他立誓不去報仇，恐怕萬脊山上定會血流成河。
    空氣中彌漫著寒意，門外的暖意被一門隔絕在外，風吹進屋，吹得兩邊布幔作響。依舊寂靜無聲，二人無話可說。
    墨染心中自知紫陽的顧慮，無非是怕新妖王舊賬重提，借此挑起紛爭，再次大開殺戒殺上崆峒山，更畏懼的是恐又失去一位徒兒。二十年前的剜心之痛，紫陽與他都一樣未能走出陰影。
    “徒兒自有分寸，師父不必憂心，至於師兄，人已逝去，藏心便好。”思忖半刻，墨染徐徐開口說話。
    紫陽聽後，嘴唇緊抿，起身走到門外，無奈一笑，“由著你，墨天為情而死，如今你亦步入後塵，究竟你是為了那個年輕人還是因為他那張麵孔，其他人都不得而知，隻歎世間癡人多啊！”說罷抬腳出了門。
    墨染悵然，紫陽這般的隱忍的姿態令他不安，在紫陽出門那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隻瞥到紫陽眼角的一抹黯然傷神。
    墨染手掌顫抖，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他終究還是忘不了墨天，哪怕愛著他人，自己的骨子裏依舊刻著與他有關的點點滴滴，二十年已過，時間並未衝淡心尖上的傷痕。墨天死了，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場苦澀的暗戀中隨著時間全身而退，可慕休寒卻無意間闖入了他的世界，帶著那張極為相似的麵孔。他原以為那是墨天的轉世，忽又想起墨天魂飛魄散，世間再不會有墨天，何來轉世？
    “你身子弱，日後便住到我的寢殿可好？量他們也不敢跑到我的寢殿欺負你！”
    幼時他機緣巧合之下成了他的枕邊人，夜夜伴著他的香味入睡，白晝他練劍，他則在一旁吹簫相伴，閑暇之時帶他飛上雲霄，一覽天下美景，那樣的日子好不愜意。常言道，日久生情，當他意識到那份感情時，那份感情讓他恐懼，讓他一時慌了神，他忽然害怕與墨天眼神的交彙，僅那一眼，就會驚起胸中波濤海浪，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阿染，今日我收徒了。”
    “阿染，我那徒弟對我說喜歡我。”
    “阿染，師兄要帶著雪菱下山了，好生照顧自己。”
    一幕幕舊景接踵而至，墨染隻覺著如鯁在喉，呼吸困難。
    “原來師叔在這，讓赤瞳好找。”
    墨染看向門外，隻見赤瞳咬唇站在門檻不敢進來。墨染招手，示意赤瞳進屋。赤瞳小跑進屋，撲到墨染懷中，仰頭看著墨染的下巴，伸出指尖戳了戳。
    “師叔想何事那麼入迷？我本是想去道場與師叔一同看比試，誰知睡過了頭，趕到那兒時不見您，一詢問才知我們帶回的那人在比試時受了傷，便匆忙趕過來，現在情況可好？”
    “赤瞳有心了，眼下已無大礙。”
    “師叔，我趕到那時都聽他們在議論他長得像個人，叫墨天，墨天是誰，為何與師叔同為墨字開頭？他是師父和師叔的弟弟還是哥哥？”
    墨染神色淒然，將赤瞳抱上膝蓋坐著，“還真是個好奇鬼，按理來說你還得叫他一聲師伯。”
    “師伯嗎？我怎麼從未見過他？”
    “斯人已逝，自然不曾見過。”墨染紅了眼眶。
    赤瞳聽後玩弄墨染下巴的手忽地收回，不敢再問下去，揚起頭卻看到紅了眼的眼眶。
    “師叔向來不曾憂鬱姿態，今日可是赤瞳說錯了話？日後赤瞳再不問師伯的事了！”
    墨染搖頭，勉強擠出笑容。
    非是你說錯了話，而是心中很是傷情，斯人已逝，今人猶憶，幕幕誅心！
    “師叔，他比試輸了，不能拜入長老門下，隻能等再次招新，若是這樣，他豈不是要再等五年？”赤瞳一邊說一邊伸出五根白嫩的手指在墨染眼前晃悠。
    五年，墨染怎會讓他再等五年，不能拜師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隻是沒能預料到他抽到的對手，多了這場變數。
    “師叔親自調教他。”
    赤瞳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師叔不是不收徒嗎，況且他初試都未過，這樣豈不是壞了規矩？”
    墨染輕笑，“現在不收不代表日後亦是如此。”
    “師叔是想親自教他，待到日後他有能耐了再收他為徒是嗎？”
    墨染倒是想現在收他為徒，隻怕以慕休寒的性子，恐是不會答應，隻能一步步來，於是對著赤瞳嗯了一聲。
    “我說怎麼不見你守在床前，原來是躲到這兒來了。”
    墨軒氣呼呼的跑進大廳，臉上帶著不滿，“你這一聲不吭就走了，成何體統，素來沉著冷靜的墨染上神也會亂了分寸，真是少見。”
    墨染放下赤瞳，移步到墨軒麵前，恢複了以前的神態，嘴角勾起，“我這個弟弟還沒同你生火，哥哥先來興師問罪了？”
    “你能生什麼火，莫不是看著那小子挨了一腳心有不平想拿我撒氣？”
    “我倒想問問哥哥，安然殿的飛靈是如何知曉可用真氣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