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無論你在哪裏，我總會找到你，帶你回家。
    ……
    淨月站在那白衣素袍的人身後，看他一點點磨墨，看他一筆筆勾勒那垂柳的線條。那人越發瘦削的身影在她眼前放大，而他的腰板卻越發筆直。
    “先生，風大，寒氣重。還是關了窗吧，若是陛下知道了定會生氣的。”
    淨月斟酌片刻還是開口，而柳千秋卻好似沒有聽到繼續作畫。直到那風雪爬上了他的麵龐，他才慢慢提筆再垂柳下蓋上了自己的名章，之後他劇烈咳嗽生生噴出一口鮮血。
    “你說的無論我在哪裏，你總會找到我。可我累了，你放我回家吧！”
    夕寒。
    “先生！等我，我讓他來見你最後一麵！等我！”
    那瘦弱的身影再也無法支撐七年之後的孤寂轟然倒地，倒在了他看不見的角落。
    淨月一路跑到承乾宮的時候，至高無上的王者正在陪老太後下棋，嬪妃孩童們圍坐一旁其樂融融，淨月看著這些不屬於柳千秋的天倫之樂，哭不得笑不出，卻永遠明白了無情最是帝王家的道理。
    “他又如何？一個大男人一哭二鬧三上吊？他給柳家丟人丟夠了沒有！”
    夕寒陰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在下麵的小丫頭。
    “他沒有鬧，他從來都沒有，他病了，病的很重！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你去看看他吧！”
    夕寒眉頭一皺，並沒有立時動彈。
    當年的柳千秋寧可欺騙他也不肯讓他登上至尊的位置，他之於他除了欺騙，怕是什麼都沒有了吧。
    這些年，他三番五次的騙他前往，威脅他讓他離開！
    他柳千秋七年前的保證都成了泡影，他說他會一直陪著他，陪他看盛世無疆，可他呢，背著他去聯係他的敵人，甚至和他的三哥共處一室，而他連他的手指都不曾讓他觸碰。
    騙他的！一定又是騙他的！
    “你回去告訴柳千秋，他有這個時間精力，還是反思一下如何取得我的原諒吧！欺君我會殺了他！”
    男人冰涼的聲音傳出，淨月的心直接被打入了地獄。
    “他沒有！他要死了！陛下！”
    “趕出去！再來就打出去！”
    被粗魯地扔出了宮門，淨月的淚混著灰塵蹭了一臉。
    “柳千秋啊！這就是你愛的男人啊！你愛的男人啊！”
    淨鍾自東邊響了七下，淨月的心咯噔一聲，她拚命地向著來時的方向奔跑。
    “剛剛是幾聲？”
    “啟稟陛下，是淨鍾，東邊來的，七聲。”
    夕寒的手在那一刻狠狠抽抖了一下，他不顧一切地跑出了宮門，就像是七年前很多個日子裏，他跑向那個人的院子一樣。
    那棵垂柳仍舊立在西窗口，他定在那裏，聽著裏麵撕心裂肺的哭聲。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你等等我，我去伺候你！先生！”
    “起開，一會門禁了就不能送到亂葬崗了。不過是個罪人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叫嚷，拳打腳踢，哭喊，此時都在那個人的耳裏變成了空白。
    柳千秋死了！他的小先生死了！
    他還沒有等到他生死不離的承諾，他還沒有告訴他：他愛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