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是陌生的黏膩之感，癢癢地，秦暮緩緩睜開眼，麵前是一張放大了的白毛臉，黑黝黝的眼珠天真無邪地看向他。
    秦暮動了動，四肢酸軟無力，尤其是頭暈目眩的感覺籠罩著自己，分外的難受。
    臉上一輕，小白團子被賀戎隨手丟到了角落裏。
    秦暮定睛一看，麵前的男人臉上多了幾分頹喪，但還是遮擋不住其風華，尤其是那一雙驚喜地眸子，令人動容。
    “你終於醒了。”濕熱的大手拂過臉龐，賀戎的聲音幹澀沙啞，還有一絲絲如釋重負。
    秦暮張張嘴，沒發出聲。
    賀戎垂下了眼，自責道，“抱歉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沒有想到秦暮的身體素質與自己相差甚遠，高空下墜之後即便他用盡全力護著他，可還是傷到了頭，一連幾日都昏迷不醒。
    “沒關係。”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三個字，又是一陣暈眩襲來，秦暮咬著閉了閉眼，壓製住了胃中的不適。抬手熟練地摸了摸身前人的頭，賀戎臉上劃過驚奇，順勢摟住了秦暮單薄的身子。
    溫情過後，賀戎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拿著粗製濫造的木碗小心翼翼地給秦暮喂著肉湯。
    肉湯沒有調料，腥味很重，秦暮一言不發地全部喝進了肚子裏。看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淩王爺忙活了一陣，他才摸著小狐狸的背脊，陷入幾分沉思。
    “它是偶然在山下遇到的，沒想到搬家到了這邊。”賀戎瞥了一眼呆萌的毛團子解釋道。
    秦暮微微一笑，抱著毛團子揉了揉，“我剛才把了脈，隻是有些氣血不足，過兩日就好了，將軍不必憂心。”賀戎遲疑地點了點頭，“你過來，我替你把把脈。”秦暮朝他招了招手，一醒來就受到賀戎的照顧，他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尤其是前幾日，兩人還鬧得那麼尷尬。
    見他擔憂自己，賀戎不由得多了幾分喜悅，欣然上前讓他檢查了一番。
    過了兩日，秦暮終於不再手腳發軟，可以下地走路了。所幸他腦中沒有淤血，不然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他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秦暮不好意思隻讓賀戎照顧，便在能活動後就在山洞周圍的果樹上采摘野果。
    “你在做什麼？”賀戎把獵物仍在地上，也上前替秦暮采摘高處的紅果子。
    這種紅果子，外表嬌豔欲滴，味道清香分外勾人，“我在師父的百草集中見過，這種果子可以食用。”秦暮欣喜的說道，他這幾日吃著沒有鹽味的燉肉都快死了。
    賀戎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紅果子，眼神微閃，遲疑道，“那就摘一些吧。”
    秦暮興致勃勃地處理著晚間的加餐，沒有注意到今日異常沉默的賀戎，直到晚睡之時才驚覺不好。
    全身像是被火焰灼燒一般，內裏一股熱氣升騰，下腹更是再翻滾一圈之後，蠢蠢欲動。
    居然中招了……
    賀戎背脊僵硬的對著秦暮，努力忽略著空氣中愈發灼熱的空氣。
    秦暮蜷縮著身體，盡量貼近冰涼的山壁，但並沒有減輕身體上躁動，反而在壓抑之後更加凶猛地席卷而來。
    一聲輕吟出聲，像是劃破黑夜的第一絲光明，霎時間眼前一片空茫。
    唇上溫熱的觸感，是似曾相識的溫柔與霸道……
    翌日，身上是萬般碎石壓過般疲憊酸痛，秦暮抬抬胳膊，上麵的紅印密密麻麻，他暗罵一聲，環顧四周那個混蛋還知道跑？
    賀戎還真的有點慫，在山洞門口徘徊半天，又怕秦暮一個人害怕，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秦暮半靠在山壁上，一見他便冷哼一聲。
    “上邊涼，別靠著。”幾步路的距離，他已經恢複了原本八風不動的架勢，上前去抱人的手被狠狠地打開了。
    你特麼還知道涼，昨天是誰把他……
    秦暮遏製住亂跑的思緒，很有氣勢地瞪著他，賀戎強硬地把他抱在了懷裏，輕哄道，“不鬧了行不行？身上疼不疼？”說著就要扒下他的衣服，四處檢查。
    秦暮趕緊抓住自己的衣襟，痛心疾首地指責道，“你混蛋！”他自覺表演到位，那發自肺腑的咆哮簡直完美。然而能讀取宿主思想的係統此時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你是故意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賀戎心虛地轉了轉眼珠，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他輕咳一聲，許諾道，“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他可是打定主意要賴著秦暮一輩子了，怎麼可能放手，臉皮厚一點也無所謂了。
    秦暮哭笑不得，自己那出塵不染謫仙一樣的小可愛怎麼變成了這樣。他狠狠地踢了賀戎一腳，卻沒怎麼用力，像是撒嬌一樣。
    賀戎捏住他冰涼了小腳丫，拿著大手給他焐熱。
    “係統？”待賀戎出去了，秦暮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百無聊賴地呼喚躺屍已久的係統。
    “別跟我說話，我瞎了。”係統哀默大於心死地補充道，“現在也聾了。”
    秦暮舔舔唇，狡黠道，“你懂就行。”
    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想起自己前麵的矯情作死，秦暮一陣臉熱。沒錯，在幾經懷疑作罷之後，在這一次全壘打之後，他確定了一件事——他的宣珩一直都沒有離開自己，而是換了一個身份陪伴在自己身邊。
    要問他是怎麼知道的，秦暮老臉一紅。那啥啥的風格一模一樣，力度和節奏什麼的，嗯……尤其是最後心意相通之時的感覺，令他無比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嗬嗬。”係統發出高貴冷豔的嘲諷，“斷子絕孫哦……”
    “正合我意。”秦暮樂不可支，無可救藥地趴在床上笑得像個二傻子。
    可當賀戎一回來他立馬恢複成高嶺之花的樣子，係統鄙夷地閃退了……
    秦暮作了兩天就恢複了正常，其實他還是挺開心再次遇見戀人的，就是前麵被欺騙有點別扭，更多的是因為身上酸痛，那個混蛋跟八輩子沒吃過肉一樣！
    賀戎半跪在石床下，捏著他的腳踝，一絲不苟地給他穿著鞋，秦暮低頭就看見他眼中閃爍著熟悉的溫柔，即便換了一個殼子這個人還是那樣笨拙地愛上自己，傷痕累累也義無反顧。
    秦暮鼻頭發酸，回首過往，比起他自己才是個混蛋。
    “好了。”賀戎輕聲道，眉眼一抬，肩上突然一重，毛茸茸的腦袋蹭著自己的肩窩，他神色一柔，揉了揉肩上的小腦袋。
    “我真的好想你。”秦暮低聲念道，嘴中發澀。話上心頭，壓抑了許久的思念傾巢而出，眼眶竟然有了幾分濕潤。
    輕吻落下，賀戎收緊了手臂，“我——”
    “將軍！屬下來遲！”齊陽硬朗的聲音驚飛山林鳥獸。
    秦暮如夢初醒，迅速鬆開賀戎的脖頸，別過臉快速地用手抹過眼角，把下壓的嘴角抬回水平。
    齊陽可能怕賀戎沒聽見，不多時又是一聲大喊。
    這大嗓門，怕是聾子都給治好了，秦暮僵硬著嘴角，指了指門口，打破尷尬，“那個，你還是出去看看吧。”
    賀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按耐住額間暴跳的青筋，衝出洞口，“叫魂呢！”
    怎麼一見到人就被罵了，齊陽委屈地閉上了嘴，將軍怎麼火氣這麼大？
    秦暮失笑，跳下床活動了一下，順便把山洞裏的東西打包好收整了一下。看時間差不多了，朝著被賀戎趕到角落裏的小狐狸招了招手，抱著毛團子背著包裹出了山洞。
    一路上，賀戎臉都臭臭的，齊陽時不時被瞪一眼，實在冤枉死了。
    “你方才說了什麼，我未曾聽清，再說一遍吧。”雪白的馬兒高昂著頭顱，優雅至極地走在最前方，賀戎單手環抱著秦暮的腰身，語氣急促地催促道。
    想起自己剛才的模樣，秦暮耳尖泛紅，含糊道，“沒什麼，沒聽見就算了。”
    賀戎拉著臉，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一旁的齊陽瑟瑟發抖——怎麼又是他？
    一路的行程秦暮都沒有過問，他現在是有情飲水飽，對於顏朔怎麼作死一點都不關係，早死晚死都是狗帶嘛。可以說是非常玩忽職守了，氣的係統再也不想理他了。
    黃昏時分，幾人停駐在了一個隱蔽的駐紮點。相對於以前的魚龍混雜，鐵甲軍更加的精簡，即便多日群龍無首，依舊井井有條，氣勢十足。
    就連對秦暮這個藍顏禍水也能做到熟視無睹，秦暮摸了摸下巴，“原來是這樣。”老油條們想要排除異己，賀戎眼中你也是容不得沙子的，這也是個大好機會，顏朔趕鴨子上架，賀戎黃雀在後。
    “欽差怎麼辦？”秦暮轉了一圈，發現那個娘裏娘氣的欽差居然不在。
    賀戎輕哼一聲，“那小畜生打什麼主意我能不知道嗎？要不是看在他老子的麵子上，留他一條小命在宮裏當牛做馬，敢整這麼多幺蛾子出來，早都把他收拾了。”
    秦暮；……
    你這麼叼，真的可以嗎？
    夜間，大營之中燈火通明，每個人臉上都是飽滿的肅殺，賀戎騎在馬上，揚手一揮，大軍消失在暗夜之中。
    金戈交接轟鳴聲，殘酷的廝殺的聲響徹天邊，賀戎淡然地看著這一切，在結束之前，會挽滿弓，厲矢破空而出。
    顏朔目眥欲裂，冷銀箭尖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這一瞬間無限綿長，呼吸停止。
    忽而，厲矢偏離了軌道，身前是一個偉岸的身影，黑衣獵獵，“快走。”那人沒有回頭看他，而是抬眼遠遠地與馬上之人對視。
    賀戎眼簾微垂，秦暮知道他是心情不太好了，誰知隻在半瞬之間，他又是一箭破空毫不留情。
    韓卓揮劍抵擋，賀戎再不踟躕，又是一箭。此時他隻能反身護住顏朔，可賀戎的攻勢那是那麼好抵擋的。
    顏朔被壓倒在地，大睜的眼眸中是滿滿的驚愕，冰冷的鐵尖劃破心髒，他還反應不及。
    韓卓強撐起頭顱，剛張開嘴，鮮血便爭相恐後地湧了過來，最後竟是一句話沒有留下。
    彌留之際的眼神，顏朔不知道理解沒有，瞳孔漸漸渙散，明月仿佛近在眼前……
    一箭就這樣帶走了兩個人，顏朔也算是幸運，有一個癡心的人能與他生死與共，可惜他不懂珍惜。
    “倒是個男人。”賀戎沒有被背叛的憤怒，而是不以為意的評價了一句。
    秦暮搖搖頭，輕歎道，“仲霖，走吧。”
    此後，山高水長，這世間與他們再無瓜葛。
    

    作者閑話：

    這個世界完結了，明天開第三個世界。
    最後兩天了，大肥章，求一波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