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之中燈火通明，地上橫陳著已然涼透的屍體，粘稠的鮮血融入地底，形成暗色的斑痕。
    外麵嘈雜一片，秦暮撩開帳簾，高大的陰影遮擋住了視線，“陸大夫，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
    秦暮眼神微閃，從容地點了點頭。
    再一次被吵醒的將領們，一個個不明所以地被召集到主帳前，顏朔聲色俱厲地指責了一番今晚的暗殺行為，隱晦地透露出自己的懷疑。煽風點火結束之後，就等著他人上前驗屍。
    秦暮來的已經有些晚了，前一場戲已經落下帷幕，此時正是精心為他準備的劇情。
    顏朔一上來就先發製人，氣勢十足，“陸思遠，想不到你居然是蠻族的細作。”他氣憤的手指顫抖，眼神凶惡的恨不得下一秒就撲殺對方，“我等拚死為國，死了多少將士，流了多少鮮血，卻被你這種小人背後捅刀。”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秦暮迷茫地搖了搖頭，瑟縮著退後了一步。
    被洗腦了的士兵眼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老油條們此時則更多的是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顏朔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這次機會，“那凶手身上已經發現了你們交流的信物，鐵證如山，你還作何解釋？”他日夜模仿陸思遠的筆記，就是為了能在這時留一手，如今賀戎對他另眼相看，更是一個大好機會。
    藏在凶手內衫的紙條被當眾拿了出來，更有人立馬上前指認字跡，分析的頭頭是道。一套程序運作下來，毫無澀滯，就像是提前演練過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平時不起眼的小大夫身上，此時顯然百口莫辯。
    秦暮張了張嘴，袖袋中為顏朔精心準備東西呼之欲出。但瞥見主帳那處的陰影，思緒一轉，惶恐地叫道，“我，我沒有。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是，不是細作。”
    這糟糕的表現正中顏朔下懷，他洋洋灑灑一陣慷慨陳詞，硬生生把秦暮說的罪無可赦，幾位激動的士兵差點上前就此了結此人。
    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一聲沙啞的咳嗽聲響起，隨即是威嚴十足的怒喝，“你們當我是死的？”
    軍中詭異的沉默了一瞬，有人大著膽子叫道，“此細作不除，我等寢食難安。”
    “是啊，我等拚死拚活，不是為了被人背後捅刀的。”
    “將軍定要明察秋毫，還大家一個公道。”
    “……”
    應和聲此起彼伏，顏朔料定了此次聲勢浩大，就算賀戎也壓不下來，頓時心情舒爽多了。
    “閉嘴！”賀戎臉上遍布著病態的蒼白，但背脊直挺的如亙古不倒的青鬆，麵對外人他從來沒有脆弱的一麵。
    從賀戎出現，秦暮就一直沒有抬起過頭，像是無顏麵對對方一樣。
    “他不是細作。”賀戎擰著眉頭，看向那個低垂的小腦袋，不哭不鬧像是受了萬般委屈，他突然心中鈍痛，若不是自己他這麼善良的人怎麼會平白受了這番汙蔑。
    “可，這，證據確鑿……”
    “沒錯，不能放虎歸山！”
    “將軍——”
    “本王說他不是，就不是。”賀戎暴怒，三兩步上前把秦暮拉到身後，維護之意不明而喻。
    “有意見盡管朝我來。”他拉起秦暮，一意孤行的揮袖而去。
    他這一波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就連劫後餘生的秦暮都驚愕不已。
    將人安置在主帳之內的床邊，賀戎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細語安慰道，“沒關係，有我在沒人能動你。”晚上突如其來的事情太多了，賀戎因為太過勞累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倦怠，以拳抵唇咳嗽起來。
    秦暮打量了他一陣，最後起身端了一杯熱茶給他，賀戎微微淺笑，接過茶杯啜飲。
    熱茶緩解了他蒼白的臉色，賀戎輕輕咳嗽幾聲，壓製住了自己外露的脆弱，顯得異常令人心疼。
    “別裝了。”秦暮略顯冷漠地打開他的手，環胸坐在他的身旁，他克製著沒有去看身邊的人，“你根本沒受傷，我第一天過來就看出來了。”
    “思遠果然聰明。”賀戎歎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剛才讓他們殺了我比較好，我若是死了，顏朔肯定是會鬆懈的，你隻要裝作傷心欲絕的樣子，讓他趁虛而入的時候將他一網打盡。一石二鳥，豈不快哉。”秦暮條理清晰的分析著，淡漠至極地將自己的生死當做棋子。
    這是秦暮頭一次對他說這麼長的話，賀戎從一開始的驚喜聽到後麵心愈發冰涼，直至最後壓抑不住的憤怒在攀升至極之前，猛地壓縮膨脹，碎成一塊塊全部打在自己的身上。
    賀戎忍了忍還是沒有遏製住自己暴躁的心緒，把人壓在了身下，嗓音沉悶，“別胡說。”
    半個身子躺在床上，秦暮昂首與身上之人對視，眼底一片清明疏離，“差不多行了，我的利用價值已經所剩無幾了。”
    “你當真如此想我？”哀傷止不住的從他眼底傾瀉。
    秦暮呼吸一滯，別過臉，“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與韓卓說話那日，我一字不落的都聽見了。”雖然一字一句都不相信，但此時用來做借口最好不過，他承認自己對賀戎有好感，但僅限於此。他的記憶存在一刻，就不可能背叛宣珩，那個傻子若知道自己離開會多麼傷心。
    “我……”賀戎難得慌亂起來，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許多，秦暮悶哼一聲，沒有抗議。
    若有人近身，憑他的內力不可能聽不見，但現在也沒空思索這個。想想自己當日說的那些混賬話，他恨不得衝過去把自己殺了。
    躲在一邊的係統，有點慫的不敢說話。
    “我……那些都不是真心話，都是權宜之計。”賀戎抓了抓頭發，頹然的解釋，“你相信我，思遠。”說到最後，竟是哀求。
    秦暮硬著心腸，一副我不聽不聽就是要無理取鬧到底裏的模樣，“將軍說是怎樣就怎樣吧。”
    賀戎咬咬牙，“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必須相信我。”
    秦暮瞥了他一眼，意思非常明顯——你隨意，我反正不相信。
    賀戎從沒遇見這種情況整個人有點崩潰，秦暮趁著他鬆懈，整個人像是一條魚一樣滑溜，分分鍾就站在了一邊，“將軍，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擾了。”
    “你去哪兒？”賀戎皺眉，“外麵一群想要你當替死鬼的混蛋。”他不由分說的拽過他，把人摁在床上，緊緊抱著，“一起睡吧，順便好照顧我這個重傷患。”就算洗不白了，他也得把人給留下來。
    秦暮推了推麵前的銅牆鐵壁，紋絲不動，賀戎打定了主意耍賴到底，秦暮好說歹說半天人家也不吱聲，甚至假到不能再假的打起了呼嚕。

    作者閑話：

    這個世界快結束了。不好意思了，寫得有點崩。
    因為最近實在是太忙了，熬了好幾個通宵才忙完，整個人都快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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