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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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便閉門謝客,隻是專心抄錄經文。寫得胳膊酸痛了就同漌汐、浣碧說笑一回,討論討論她們新描的花樣子,喂喂鳥雀,日子卻也過得飛快。玄淩時常來看我,總是靜靜看著我抄錄經書,偶爾我也同他下盤棋,說笑幾句。這日午後陽光正好,我坐在窗下,看著院中一盆盆開得正好的菊花出神。“妹妹好清閑,經文還未抄完就在這裏偷懶!”我一驚,回頭卻是眉莊。忙起身攜了她的手,笑道:“眉姐姐,你不聲不響的進來,可是想嚇死我?朧月呢?聽說太後受了風寒,你日日在那邊伺候,今日怎麼有空過來?”眉莊笑道:“就隻知道惦記著你的朧月。她在睡午覺呢。我想你要抄錄經書,就沒有帶她過來。況且,也想和你說說話。太後好些了,隻是偶感風寒,沒有大礙。”浣碧奉上茶便退了下去。我點點頭,歎道:“按理我是該去向太後請安的,這些年沒有太後維護,你和朧月的日子也是難熬的。若沒有太後下旨,命你代我撫養朧月,恐怕朧月要落入皇後手中了。太後有沒有怪我無禮?入宮後竟不去問安。”眉莊攜著我的手進了內室,道:“太後並沒有怪你,盡管寬心。我今日來,其實是為了你家中之事。”我不解,“家中有何事?去年雖出了一場大風波,但是都平息了。哥哥續了弦,又生了個兒子,還算恩愛,玉姚也已經嫁入蔣家。難道我爹娘……”眉莊打斷我,沉聲道:“這場風波你可知詳情?”我心知不妙,蹙蹙眉,道:“在甘霖庵中時,爹爹曾修書一封,告訴我哥哥出了事,征西宛兵敗被俘,有人上疏朝廷,說我哥哥降了西宛,要從嚴懲處。按律叛將要誅九族。後來嫂嫂帶著致寧入宮求見皇上,為哥哥求情。回來後我這糊塗的嫂嫂為了表明心跡竟自盡了,可憐那致寧隻有四歲就沒了娘!”我說到這裏心中酸楚,忍不住滾下淚來。拭去眼淚,我頓了頓,平複了一下情緒,道:“皇上雖將我全家下了獄,卻隻是圈禁而已,想來是嫂嫂之功。後來哥哥逃了出來,又立了大功。可憐我的嫂嫂竟枉死了!”眉莊冷笑幾聲,道:“我說呢,妹妹竟毫不知情。我覺得此事大有蹊蹺,托了爹爹的好友趙維中將軍多方打聽,探出了些眉目。隻恐怕你哥哥也並非不知情,隻是不敢聲張罷了。”
我不覺大驚,莫非真有蹊蹺?忙催眉莊快快道來。眉莊抿了口茶,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妹妹一定要鎮定。不可莽撞衝動。”我心頭打鼓,忙點頭依了。眉莊道:“當年你離宮,皇上依舊重用你的哥哥,讓他進了兵部,授了左將軍一職,手握兵權,你可知此事?”我點點頭,眉莊接著道:“朝中自從汝南王被囚禁,慕容一族被滅,隻有朱氏和甄氏勢力最大。你哥哥忠誠勤謹,深得皇上倚重,即使你失寵出宮亦未受到牽連。你出宮第二年,南越國不甘心再做我大周的藩屬國起兵造反,你哥哥領兵出征,平了南越,立下了赫赫戰功。隔了一年,西北部的西宛國屢屢挑釁,騷擾邊陲。皇上拜朱宏彰為將,出征西宛。”“朱宏彰?當今皇後的堂兄?兵部侍郎朱宏彰?”眉莊點點頭,接著道:“朱宏彰命你哥哥為先鋒,你哥哥率五千人馬孤軍深入,卻沒有接應的後援大軍,又斷了糧草。結果被俘。後來朱宏彰向皇上請罪,說是接應的大軍遇上漫天黃沙,迷失方向走錯了路。此事竟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後來傳來消息說你哥哥降了西宛,後來你嫂嫂帶致寧進宮求見皇上,根本沒有見到皇上,回府後你嫂嫂卻自盡了。自盡後不知怎麼回事又說有了你哥哥叛逃的罪證,皇上這才一怒將你的家人下了獄。本來皇上頗有回護你哥哥的意思,可是憑空有了證據,皇上也不能一味偏袒了。若不是你哥哥逃了出來,隻怕要鑄成大錯了。”我驚得手腳冰涼,原來此事竟如此凶險!
眉莊喝了口茶,看著我,幽幽地說:“知道嗎?你嫂嫂進宮後,陵容去見過她。”我不覺一陣眩暈,又是陵容!我閉上眼,半晌才道:“姐姐如何知道?”眉莊道:“你嫂嫂進宮求見皇上,皇上在儀元殿議事,命她們在上林苑的綠雲軒中候旨。已經到了晚膳時間,我和采月帶了吃食去看她們,卻看到陵容走了進去,我不願與陵容碰麵,就和采月在太液池邊折了些垂柳編花籃,想待她走了再進去。也不過耽擱了半個時辰,我們再去時,你嫂嫂已經回府,聽說皇上要議事,命你嫂嫂回去了。本來我也不知這中間有名堂,隻是見了陵容,我這才生了疑心。為什麼你嫂嫂回去後便自盡了,之後又就傳出消息,說是有了你哥哥叛逃的證據?”我心中紛亂如麻,恨不能馬上召哥哥進宮問個究竟。眉莊勸道:“妹妹不要著急,此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現在萬不可打草驚蛇。所幸現在妹妹已經回宮,你哥哥也升了兵部尚書,拜了大將軍。這朱宏彰雖跋扈卻做了你哥哥的下屬。無論幕後的人是誰,暫時都不會威脅到我們。我們從長計議,不能輕舉妄動。”我點點頭,命小連子次日一早派人回家送信,命哥哥入宮請安。整夜輾轉反側,幾乎挨不到天亮。天終於亮了,我命浣碧速速為我梳洗,隨便用了早膳,隻等著哥哥前來請安。我焚了一塊檀香,努力平息著紛亂的心緒。看著依依嫋嫋的輕煙騰起,我深吸一口氣,暴風雨是真的要來了。巳時三刻,哥哥終於匆匆來了。叩首道:“臣甄衍叩見莞妃娘娘,恭祝娘娘鳳體安康。”我忍著淚,親自扶起,命浣碧上茶。哥哥武將裝扮,英氣勃勃,眉眼間含著滄桑。哥哥看著我,憐惜得道:“嬛兒瘦了,這幾年受了不少苦吧?還好,總算回來了。”我笑道:“橫豎不過是吃齋念佛罷了,沒受什麼苦。這幾年哥哥倒是受苦了。”哥哥神色黯然,道:“我還好,可憐你嫂嫂……”哥哥的聲音有些抖,說不下去了。我強忍著心酸,道:“到底是為什麼嫂嫂自盡了?不要瞞我!”哥哥閉上眼,淚珠滾了出來,這不堪回首的往事提起來,如何能不讓人肝腸寸斷!男兒有淚不輕彈,隻緣未到傷心處!片刻哥哥才道:“嬛兒,你嫂嫂是為我們甄家死的。當日我在西宛被俘,朝中便有人興風作浪,說我蓄謀叛逃,降了西宛。奏請皇上將我甄家滿門抄斬,誅連九族。幸虧皇上英明,因為沒有證據遲遲不肯下這道聖旨,我知道這也是看著你的麵子。茜桃每日以淚洗麵,不信我會做出此等不忠不義之事。她說皇上聖明,不會誤信讒言,執意要進宮麵聖,請皇上派兵去西宛救我。爹娘苦勸不住,隻得由她入宮。卻不料她根本沒有見到皇上,回來時說她見了一位和你相好的娘娘,那位娘娘說皇上被奸人蒙蔽,教她以死明誌,定可保我全家平安。”我問:“那位娘娘是誰?”哥哥道:“起初爹娘都以為是眉莊,後來你嫂嫂死後反而引起了滔天大禍,我們才知道不是她,是誰卻不知道。”我急問:“怎麼回事?”哥哥歎道:“是個連環的圈套啊!你嫂嫂死後,皇上命人將家中人等全部圈禁,以防其他人自盡。誰知抄家竟抄出了一封我的書信,信中說我已降了西宛,在西宛做了大元帥,如果你嫂嫂他們能逃出,即到西宛尋我,如果無望逃出,就自盡,以免淩遲之苦。這信確是我的筆跡,不知是何人所仿,足可以假亂真。我回來後,皇上曾讓我看過此書,我自己亦不能相辨。有了這封信,你嫂嫂卻又真的自盡身亡,當真是百口莫辯!所幸我逃了出來,隨我一同被俘的數百勇士都是我夙日親自訓練的,皆可以一當百。就一同殺了回來。那日正是西宛可汗的壽辰,新打了勝仗,那可汗誌得意滿,令兵士盡情飲酒作樂。卻不想看守我們的兵士都喝醉了酒,我們合力拆去了囚牢的窗子,逃了出來。又順便去取了那大汗的人頭,燒了大營。殺了他個片甲不留。我們疾馳上千公裏,跑了幾天才回到京城。幸虧回來的及時,不然恐怕無可挽回了。”我聽得冷汗涔涔,這樣惡毒的連環圈套,若不是哥哥拚死逃回,恐怕我甄門大小數十口此刻都做了鬼,隻怕我也不能幸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哥哥竟回來了,這怕也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我暗暗咬牙,嫂嫂不能白死,此仇必報!我沉聲道:“哥哥可知是誰暗中陷害?”哥哥長籲一口氣,道:“能猜個八九分,隻恐怕此人地位尊崇,我們鬥不過她。”我冷笑道:“哥哥可是小覷我了,”我喝了口茶,又道:“哥哥立了大功加官進爵,他們定是十分忌憚,必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我剛回宮,立足未穩,暫且饒她們一時。哥哥自當珍重,爹娘年事已高,嬛兒不能隨侍左右,就請哥哥代我盡孝吧。新娶得嫂子聽說是戶部尚書馮大人的女兒,知書達理,嫻淑和婉。卻還沒有見過,改日讓她入宮來見見吧。”哥哥一一答應。轉眼已是正午,留哥哥一同用了午膳,哥哥告辭去了。我起身去了東暖閣,這裏是玄淩來我這裏時休息的地方。一切陳設都是當年的模樣,我輕輕撫過小軒窗、鋪著柔軟錦緞的軟塌還有榻上精致的翡翠插屏,心中百感交集。玄淩,不論你對我有幾分真意,不論你是否隻是將我當做她的影子,你既接回了我,我就要爭得最多的恩寵。盡管我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將你視若生命的嬛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