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上君在窮奇山成了家喻戶曉的窮仙當鋪的老板……娘，尊貴的重明上君倒是嘴角一挑，樂得看冥靈一張小臉氣的通紅。
    一個堂堂的仙界上君若是被那群神仙知道了像個當鋪小老板一樣整天窩在這麼一片屋子裏陪“娘子”，不知道會被笑成什麼樣子，不過反正已經被擠兌得到了極致，也不怕再掉身份了。老板娘倒是好說，他那樣的一個仙人作自己的娘子嘛……倒也是甘之如飴的。尊貴的重明上君嗬嗬笑了，抬手摘下一束沾著晨露和陽光的桃花，皺眉思索一二，卻又拂袖染了幾縷仙氣繞在花瓣上，這才滿意地往冥靈樹上的窮仙當鋪飛身去了。
    大多時候重明上君是晚上在一旁聽書侯著，遇到有來找麻煩的妖精就不留名地教訓一二；白天收拾收拾桌案，摘幾束桃花插在玉瓶裏放在窮仙旁邊，然後就是坐在一旁陪著窮仙挺屍，就像現在這樣。
    “你，隨我去昆侖山可好？”重明上君坐在離窮仙不遠的竹椅上，看著他的睡顏突然輕聲問道。
    窮仙沒有回話也沒有睜開眼睛，重明上君低頭笑了，就在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窮仙淡淡地道：“哦，不行，不能離開窮奇山。”
    “這是何故？昆侖山就在窮奇山之外，一瞬間就能到，你想回來我就陪你回來，可好？”重明從靠椅上坐起身來，溫柔地看著窮仙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這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離開，過去多少年了，我不記得，但是，隻有不能離開這裏我還記得。你，明日便回去罷，別再來這裏了。”窮仙漠然道，聲音純靜清朗不帶一絲感情。
    “這樣……嗯，無妨，我陪你在這裏也好。”尊貴的重明上君頓了一瞬，自動忽略了窮仙那句絕情如斯讓他心痛如許的話，複又靠回到椅子上，學著窮仙閉上眼簾緩緩地呼吸，很久，似乎真的睡去了。
    窮仙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一旁紫衣的重明那俊雅溫柔的臉龐，沉墨色的眼睛深深地眨了兩下，若有所思。旋即又閉上睡去，歸於寧靜。
    是夜，月白風清的好時節，來了兩個白猿精怪，他們一派文雅書生模樣，聽書聽得很是認真。
    冥靈收了那二妖遞過來的兩塊帶有欲靈氣的貼身腰帶，便退到一旁對重明上君使眼色：出來，有話對你說。
    重明上君想著窮仙對著這樣的妖精講書應當不會有什麼意外，便微笑著點頭會意。
    冥靈一本正經的模樣把重明上君逗得笑的很歡，她咳了一聲示意嚴肅，“咳，笑什麼？我有正事跟你說。”
    冥靈用心地往門內探頭，看到窮仙閉著眼睛一心一意地在說書未曾注意到她和重明，這才歎了口氣繼續道：“壞神仙，我……唉，我希望你能不要繼續留在這裏。”
    重明笑凝固了一瞬，複又扯著嘴角，眼中卻不見笑意冷清地道：“為何？本君為甚不能留在這裏？可是礙著了冥靈小姐您？”
    冥靈頭一回見重明這般作態，顫著聲音道：“八百年前，我頭一會見到窮仙的時候，他周身浴血地倒在我的樹根邊，那血流到土壤裏被我的根吸收，仙人的血是有靈力的，所以我從那時候開始進階成了精怪。可是，那一回窮仙失血過多，身上的仙力幾乎消耗殆盡。窮奇山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與外界隔離開了的。有很多小妖精來把自己的妖力分給窮仙，他們說，窮仙本來是一個仙力很高的神仙，住在窮奇山上，卻不是山神，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在這裏。但是卻是因為八百年前的一次天劫而耗盡了修為的，他幾乎不能見日光，因為仙力和妖力會相互抵抗的更快，窮仙說他不能白白收著妖精們修為，卻實在是窮的沒有東西作為報酬，這才開了窮仙當鋪，每晚給妖精們說書換一點欲靈氣。欲靈氣不是修為，隻能夠維持生存所需，窮仙已經接近羽化，這窮奇山的氣數已盡。我希望他能最後安安靜靜的活著最後一程，而不是有所牽掛，死不瞑目。”
    說到最後，冥靈幾乎是哭著說的，不知哭了多久才漸漸平息下來，抬起頭卻見麵前的重明上君不知何時離開的，早已不見了蹤影。
    冥靈揉著眼睛回過身子，見窮仙站在門前，攝魂的眼睛裏悄然無波，卻似乎藏著一點被稱為寂寞的情愫，“莫要哭了，你，早些歇著。”
    這是窮仙頭一回真真切切的跟自己說話，冥靈看得呆了很久，連客人離開都顧不得，抹了抹臉上的淚花，“嗯！窮仙哥哥也要好好休息！”
    冥靈回了樹身，漏終人散書聲收。
    窮仙靠在樹枝上，枕著手臂恍神凝望遙遠天上的銀河星子，一雙眸子燦若繁星深如秋水。
    恍若回到了那最初的八百年，安靜得沒有一點波瀾，歲月靜好年華不驚，一切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