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甘州，十分酷熱。
    錢原躺於涼席上納涼。
    微風習習，卷帶著夏熱。
    夜裏甚覺涼意十足。
    ——
    “公子，李大人求見，在前廳等候。”錢餘通報。
    太守府的仆人不多，除了廚娘與四個小丫鬟，餘下的皆是暗衛。
    因而本屬於看門小廝的通報工作隻能委屈錢安這個管家來了。
    錢原慢吞吞地自涼席上爬起，道，“知道了。”
    李季幾乎每日都會到太守府來，他也算是習慣了。
    其實…
    “舅舅，李兄。”錢原到時，他們相談甚歡。
    是的，陳武與李季成了忘年交。
    “範歸。”李季還施一禮。
    坐於上位的陳武冷冷看他一眼，道：“這就是錢敘的待客之道？”
    舅舅不喜父親，由來已久，特別是母親去世後，繼母進府後。
    錢原欲言又止，李季已強先開口，道，“大人，您說差了，範歸事務繁忙，遲到些也合理。”
    陳武隻是不喜這張長得似自己妹妹的臉，卻像極了他爹那樣迂腐至極的性子。
    但，終究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當下隻是哼了一句。
    知道自家舅舅不喜自己插嘴說話，便也是一言不發地坐下。
    這樣情形在陳武初來時，時常發生。
    後來，錢原幹脆甩手不管了，反正他們自然是不大在意他人在哪。
    由他們二人相談甚歡，自己回院處理公務。
    ——太守府書房一帶於錢原逃跑時被燒，現下也是不管了。
    ——左右過些天他也該挪窩了，新太守府衙應當快建成了。
    隻是，此番錢餘竟跑了通知他，李季來了。
    想來定然是有話要說。
    錢原不疾不徐地飲著茶，聽二人說話。
    目不斜視。
    卻在腦海中回放著那日的對話。
    ——
    那日，他外出回來時，無意從暗其二得知，李季與他舅舅陳武走入了被燒毀的書房。
    好奇的他，偷偷跑去書房一探究竟。
    卻在躡手躡腳中，聽得某些事——
    比如，皇帝派大軍來，是欲鎮守荀州，威視齊國。
    又比如，皇帝派其舅來，卻不許其上戰場，建功立業。
    譬如，皇帝調派的大將，乃是李季。
    再比如，皇帝的厚顏無恥，無人能及。
    皇帝如何，也算是心中有數了。
    打壓世家也是不擇手段了。
    可惜了，皇帝病急亂投醫未曾想過，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
    真是不怕某些人狗急跳牆。
    如此一來，有著幾百年根基世家必然是不滿亦不會善罷甘休，介時，隻需個導火索…
    整個大武便可，灰飛煙滅，不複存在，成為曆史。
    皇帝還是蠢了，但他未必非不會想到。
    怕是想著殊死一搏，拚個你死我活也好。
    錢原難掩的是惆悵。
    ——怕就怕在，某些人將太子還有錢氏一族拉下水。
    畢竟從前的錢氏有些高調，太子也…
    他最怕的是，有人推波助瀾。
    難掩其惡臭本色。
    思來想去皆是惆悵。
    ——
    皇帝還是那個皇帝，天下還是那個天下。
    但有心人還是那些有心人。
    “你在想什麼。”話如驚天大雷。
    倒是將他從神遊中拉回。
    舅舅很不滿意地看著他。
    他答曰，未曾想什麼。
    所有的一切皆埋於心中。
    他，不曾想什麼。
    李季倒是笑嗬嗬地打圓場。
    他驚覺，李葉清好似近來都當了他們甥舅二人的調節劑。
    他到底…是何目的？
    ……
    李季還是雷打不動地來到太守府。
    而漸漸的，他也從自己寢院辦公搬到了花廳辦公。
    他舅舅陳武也是逐漸地不愛走動，倒是錢原與李季打交道多了起來。
    就是如此維持了半年多。
    李季幾近在太守府駐守起來。
    直至太守府衙挪窩。
    李季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