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畢恭畢敬的撤下了三個凳子，倒些茶水，便離開了房間。
    房間中之剩我，與季沉壁二人。
    他默默夾了一道盛世牡丹的醬鴨，小心的用餅疊起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將那個別致的烤鴨放到我的碟子裏。
    “多吃些吧，第一頓飯，很有意義的。”
    我可不怎麼有胃口去吃這樣的一頓飯，我心裏堆滿了無數個問號，讓我寢食難安的問題，壓迫著我，不能呼吸的那些日夜，就在醬鴨落入盤中一刻，自心底徐徐流出。
    “季沉壁，我……”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麼，先吃飯。”他莞爾一笑，將手收回了去，輕輕用桌邊的濕巾擦去手邊的油膩。
    我默默吃下了烤鴨，很酥，很清，並不是大油大膩，卻別有一番滋味，這便是錦都酒店出名的原因之一。不極端，卻極至。
    “你這副摸樣，多久了？”我咽下第一口，瞅著他這張修的極為好看的皮囊，問道。
    “自我來到人世至現在，不過兩百年已矣。念了五十年初中，念了八十年高中。”
    “為何有仙不作，偏作凡夫？”
    “當時天道發生動亂，掌管天道的十二羅漢內部發生了極為惡劣的一場戰爭，牽連到我們阿修羅道，凡是不在世道之內的人都會被處死灰飛煙滅，我起初是掌管人世間時間流逝的修羅，因為天道的動亂導致人道時間混亂，不得已化為人身，來彌補時間流逝的差錯。”
    “十二羅漢？“
    “天道分三界九重，最高的天極為色界，較低為欲界，色戒的天，統領為十二羅漢，各自掌管不同世道的屬性，且各自有各自的無上修為。天道的人有的少欲少念，有的無欲無念，仙之所以為仙，則是因為他們明白萬法皆空，萬物性空。皆無俗念，不動其他任何貪念。而人之所以為人，七情六欲之下，念念皆是罪惡，所做萬事皆為自己，動的心思為假心而非真心，這就是他們本質的區別。”
    “我聽不懂的。”我撇嘴。
    “你不懂也正常啊，你雖為仙人，但是不知你累生累世之前為什麼仙，造了什麼惡業，才被貶來人間渡劫，假使我說，你現在隻是一個帶些仙氣的凡夫罷了，自然不能理解這些精神奧妙的天機智慧。”他笑著用雙手輕撫我的頭。
    “你竟嘲笑我。”我繼續撇嘴，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微揚起的唇瓣。
    “不敢嘲笑仙人，請仙人贖罪。”他看玩笑似的作了一揖，禁不住偷笑出聲。
    “可是，我沒有前世的記憶，你怎麼能確定，我就是她？”
    “我看的到你的靈魂，你擁有她完整的靈魂，這就夠了，我將她的記憶存在遊戲中，那麼玩家的操作，隻有和當年是事實完全一樣的，便是她本人，也就是你。”他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讓我夾起的一口酸湯魚生生從嘴邊移開放進了盤中。
    “瑩瑩，我一直在等你，從你出生前便開始等你，當初你的離開讓我覺得這世間的一切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直到，我再次遇到你。”
    手被輕輕握了起來，冰涼的恰到好處的溫度，手腕上，那一道漸近線，隱隱發出瑩光。
    他斂去了眼中盛放的光芒，輕輕說道“該回去了，我送你。”拉起我的手，離開了酒店。
    路上的街燈盞盞發出耀眼的光芒，晶瑩剔透的雪花自天而降，三月初旬竟是一場紛紛地鵝毛大雪。
    “這場雪，是我送你的禮物。”他唇瓣微啟，輕聲說著。路燈映照下他偉岸的身影格外好看。
    他手臂輕輕揚起，雙手張開，雪，灑落在他的掌心，念了一個決，雪花在掌心化作了一個雪人的形狀，細細看去，雪人的臉孔正竟同我無二。
    “有什麼是你不能及的嗎？”我笑了。
    “大哥我無所不能。”他仰頭驕傲的笑著。
    “好美的雪。”
    “欣賞雪景嗎？”
    “嗯？”
    “想欣賞雪景嗎？”
    “我不是正在欣賞雪景嗎？”
    “嗬嗬，不是哦。”他半眯著眼，雙手輕輕附在我腰間。
    下一秒，我被他抱擁著，帶到了雲端之上。整個城市，被雪輕輕覆著，像一個個頑皮的精靈，迫不及待地向大地飛去，擁抱草地，擁抱樹林，擁抱街道，擁抱每一個沉溺在幸福中的人們。星光點點就在頭頂閃爍，幾乎是手可摘星辰的距離，無限星光從身邊滑過，人世間最為美麗的雪，貼著臉頰綿綿密密的軟軟糯糯的，很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