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的床榻上醒來時，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隻是一場荒唐的夢境，眼角還殘餘著新鮮的淚痕，身上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每一塊經絡都不似完整。
    寢室裏空無一人，隻能聽到水的滴答滾落之聲，窗外偶爾的談笑聲和鳥鳴聲，身體就像是散架了一般，疼痛無比。
    走出門去，還是春寒料峭，穿過曠野的風從遠山激蕩而來，橫掃整個校園。幾乎要把人的骨子侵蝕。
    一次很平常的排練，沒排什麼新舞，閆庭學姐過來教了教動作，很多時候我總是被忽視的那個，我並不怎麼在意這回事。李超凡和李依然倒是一直很受矚目，兩個人在校園裏出雙入對往人臉上框框雜狗糧已然成為不爭的事實，我還是很開心的走上前當麵祝福了他們兩人。
    李超凡的臉上，也流淌出了很自然的釋懷的微笑。
    希望我們，都可以，放下一切。
    夜深了，大家都安然入睡，我卻在床上輾轉反側。
    昨日的一切，是夢嗎？
    明明一襲紅裙闖上天台，遇到了心念之人，怎麼今日又在被窩裏和衣而眠，呼呼大睡？我自己，有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扣扣……扣扣……”窗外發出瑣碎的聲音。
    我輕輕穿上衣服，走到窗欞邊。
    一個倒立著的身影倏的從窗頭竄下來。
    “晚上好啊。”季沉壁溫暖磁性的聲音傳到我的耳際。
    “你小聲一點，會被發現啦。”我極力掩飾自己又驚又喜的心情。
    “沒有關係，我設了結界，不會有人看到我的。”他衝我微微一笑，整個倒立著吊在窗口的身體翻了進來。
    “……你究竟是……是人還是鬼。”我被他嚇得不輕，顫抖著聲音問他。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六道中的第二道，阿修羅。”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編一個故事，像是在說去哪裏買了一樣什麼東西一樣平靜。“瑩瑩，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你了。”他空靈的聲音漫透這無瑕的憂思。
    “可惜我不是瑩瑩，瑩瑩隻是遊戲裏的人，並不是我本人。”我凝重的表情讓他錯愕。他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了我。
    “不，你就是她，瑩瑩，是你的前世……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尋你。那個遊戲，是被我封存了的你的記憶。”他表情愈加憂傷起來。本就冷著的一張臉孔，不由得帶著幾分悲色。
    “怎麼可能，世上竟會有這種事情。可她並不是我啊，我是梁言蘭景，我們，不是一個人啊。”
    “一般的凡夫的確不會留下前世的任何東西去轉世投胎，你的身體裏卻帶著她的全部靈魂，隻能有一種解釋——你就是她。”他手輕輕握起我的手，唇瓣附上我的手臂，烙下一個輕盈的吻。“你是天道的人，你不是凡夫，所以你會有她全部的靈魂，你們本就是完整的人。如果不是你的驚鴻之舞開啟了天界之門，恐怕我沒有辦法割裂道的時空，來尋你。”
    他眼眸裏流淌出感激關愛之情。
    數年間，他的腦海裏始終做著一個噩夢，女孩推開了他，倒在血泊裏，任由一向冷漠的的他哭或喊，她都不在理會，汩汩鮮血由她口中流出，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紮在他的心上，他疼痛的不能自己。
    如果可以，他寧可做交換，用自己無限的生命，隻換她一世平安。
    我癡呆一般坐在床邊，任風撫弄發絲，一切就象是一場笑談。
    “為什麼，我會是天道的人？”
    他眉間微蹙，“我也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可這樣也好，可以尋到你，可以一直在你身邊。他心裏默默地說。“我明白，這一切很突然，我可以等你，等你有時間了，慢慢去接受它。我們，來日方長呢。”又是一個淺淡的微笑，那笑容仿佛世間萬物除我以外，於他皆無關。
    “晚安”他手輕輕摸著我的碎發，縱身跳出窗外，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中。
    “可是，你還是，背叛了我的啊。”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不由的歎息。
    數月間，我也做著一個噩夢，那個女孩的手附上我的脖頸，頂著我的下顎，眼神裏一片凶狠和陰戾，恨不能將我碎屍萬段。他在一旁，卻是看客一般，負手而立……絕望，漫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