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遊湖
    謝珩從酒樓裏出來直接入了宮，說是遊湖，不過是皇上宴請今年的新科子弟在宮中的湖心亭小聚，連個像樣的船都沒有。
    謝珩路上趕得急了些，微微有些氣喘，平複下來後見到岸邊孤零零係著的一隻小木船，神色有些異樣。
    雖說自己不是什麼講究的人，但偌大一個皇宮，連艘船都供不起？
    謝珩看了看周圍，不出意外在眾人臉上發現相似的神情，就這艘小船，想帶著他們幾十個人在湖上轉幾圈？
    做夢呢這不是。
    謝珩抿了抿嘴，終於在一處樹蔭下找到了謝琢，邁步走了過去。
    “……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謝珩伸手拂去青年肩上的落葉，低頭給他理了理衣袍，直到青年的外袍沒有一絲折痕才撤了手，“剛到，我還以為你要遲些。”說罷意味深長地瞥了謝琢一眼，卻又很快轉過臉去。
    謝琢登時紅了臉，急急拉了他衣袖解釋，“哥，不是……我沒，我沒動他……”
    青年烏黑的眸子從下方看過來，一臉焦急坦誠的樣子像隻小狗，手足無措地不想被主人拋棄。
    看在謝珩眼裏，卻帶了幾分不經人事的口是心非。
    謝珩忽地笑了聲，輕輕彈了下他額頭，“有何見不得人的？旁人說不得，與哥哥還說不得嗎？”
    知道青年從不會對自己說謊，謝珩故意誆他，見謝琢滿臉委屈的樣子才收了手，“整日裏沒個正形的，都是做了榜眼的人，以後記得人前穩重些。”
    謝珩從懷中抽出塊手帕給他擦汗，見人到得差不多了才和謝琢一同走了過去。
    玉輦上的皇帝姍姍來遲，懷裏還抱著個酥胸半露的美人，笑聲從遠處飄過來，直笑得人骨頭發酥。
    坐著的人沒下來，揮手衝身前伺候的大太監示意，略微尖細的聲音響起，一幹人齊刷刷跪下，頂著日頭接旨。
    無非一些激勵新科弟子勤勉奮進，戒驕戒躁，將來成為國之棟梁的套話，謝珩聽得有些乏，微微抬了眼，就看見美人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身邊的人，恨不能整個人黏在目光所及的那人身上。
    謝珩悄無聲息地笑了笑，麵上一派從容模樣，叩首謝了恩，脊背挺得筆直。
    皇上最後開口說了幾句話，蒼老的聲音有氣無力，沒幾瞬的功夫就要回宮。轎輦轉彎時，其上的人回頭看了眼，立馬讓人停住轎子，聲音微微顫抖著，示意謝珩上前。
    謝珩一步步走過去，抬頭直視著男人的雙眼，熟悉的麵容看得蒼元帝一陣恍惚，似乎又看到當年那個眉眼桀驁的青年，一身驕傲張狂，囂張到了極點。
    “……你叫謝珩？好名字，好名字……”
    蒼元帝不住重複著最後一句，眸子中蘊了點點淚水。
    謝珩立在下首看他，覺得這人此刻沒有半點上位者的影子，就像個普通的俗世老人，一張臉寫盡風霜，連聲音中都透露著蒼涼的意味。
    末了蒼元帝終於一揮手，情緒又掩藏得分文不露，“賞。”留下句沒頭沒尾的話就乘著轎輦回去了；身邊跟著的大太監原本沒看見謝珩的長相，此刻見了他心裏免不了一陣唏噓，連帶著對人也多了幾分和氣。
    “快別愣著了，萬歲爺親口賜的賞，還不謝恩？”
    謝珩應了聲，這才頂著眾人或羨慕或好奇或嫉妒的視線回了隊伍裏。
    “哥……”謝琢輕輕喊了聲，眼裏有著絲絲不安。
    “沒什麼，可能是我長得像聖上的故人。”謝珩伸手摸了摸他頭頂，語氣平淡地安慰著，眼底卻帶著一閃而過的幽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