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已完】 第三十一章 竹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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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深究下去,那麼一定會激起內心很多的嫉妒和不滿。平時如若置之不理,一天天也就得過且過了。可是在我看到木淵澤癡癡傻傻地坐在床鋪上時,心裏忽然又覺得還是壓著一顆重石,無法回避無法挪開。
早些時候,從東苑出來,我跟著青陽慢悠悠地走,現在倒不急了。她在前麵一路輕跳著,哼的是愉快曲調。我總歸還是羨慕活得瀟灑恣意的人,相比而言,我的各種退縮和不勇敢不堅決,不斷提醒著我的後悔。青陽隨性而為,各種任性自我,不是我喜歡的,可是卻佩服她的勇氣。
我們一路沿著曲折的回廊來到家中後院,這塊地方一般人不得擅入,我也不例外,它門匾上蒼勁有力的竹影二字就是最好的逐客令。我小時候被顧師傅領著去學醫,經過竹影門口,對裏麵總是又好奇又羨慕的。裏麵也是有如我一般大的孩子在習武,看到我時倨傲蠻橫,小身板卻繃直下巴也抬得老高。從小就會想他們在驕傲什麼呢,我真想知道啊。
我在門口頓了頓,青陽卻徑直走進了去。後院竹影居所是我小時候窺探的樂趣,當然如果留心,還會發現竹影的人員在不斷變動。死傷難免,理應補充。人來來去去,大哥青陽青川倒是成了最後的主心骨,大哥更是憑著年少老成豐富戰績,早早得了竹影的主位。
青陽直接踏進門去,看到我發呆,又是雙手一攤,翻著白眼等我。我無奈地回應,也隨她進了後院。接近傍晚,涼風習習,後院倒也空曠安靜。習武場地正對門口,進來看時卻比原先想象中大了不少。地麵是夯實不平整的,可見漫長習武的艱辛。兩側各有房間,均是房門緊閉,也看不見住人沒有。
後院居然這麼大,我們沿著右側回廊直直地走,青陽並未停下腳步。越是到了後方,緊閉的房間越多,好像被看被盯梢的人成了我們。我有種被暴露的不適感,心裏也是一陣陣發涼。
青陽在前方停下來的時候,我才注意,這地方居然還建著一個獨立的小院。隻看到竹子圍繞,光線也不好,可是隔幾步就站著一個黑影,也知道這地方很是危險了。此時青陽像是上了發條,蹦躂著跳躍過去,我也發現小院門口站著一個挺拔堅實的身影。
我撇撇嘴,跟了上去,負手看著他。眼前青川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嘴巴還是泛白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無意,我總覺得他看到我時有點嫌棄,翻白眼的舉動和青陽是一模一樣的。我也並不開口,盡量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些,身份好歹還在。
“二少爺!”青川終於正對我,行了禮,他低著頭也不好見他神色。隻是我卻覺得心裏異樣,仿佛眼前的人我從來不認識。
“青川哥哥。”我抬起手,也回了禮。收了手時,但見他還是行禮姿勢。
青陽此時卻推著我往小院中走,我走出幾步,才回頭看他收禮背向我。我和青川真的好些年沒有見過了,破廟相遇時大概彼此都嚇了一跳。大哥從小寡言,青川卻是話多得很。我時時被學堂罰了抄字,大多數也由青川和大哥代勞了。在無數個年少的夏夜,我們奔跑在空闊的李家院落,笑聲不斷。這些回憶是我不敢忘的,它們還殘存在身體裏,構建著青川的形象。破廟一戰,以及剛才的行禮……總不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麵前出現了小木屋,窗紙上映出淡淡的微弱暖光,我疑惑地看著青陽,青陽倒也看著我,不再走向前。我料想這裏應該安置著木淵澤,於是便丟下青陽,來到木屋門口。伸手要推前,總是還有錯覺,錯覺是碰到安然的那會。她從屋內款款走來,她知道我卻不相認。
靠近門口,才發現裏麵有窸窣之聲。我推開門的時候,裏麵的人均是嚇了一跳,我聞見撲麵而來的氣味,也是怔住了。其實讓人敏感的氣味,無非是來自從小辨識各類草藥的訓練。知道下幾分量才能出幾分效力,有些救人有些就能傷人。我並不陌生,此時的藥味都是用來舒緩精神的,碰到神誌不清的才會下猛藥,當然也不會快速致死。
我收了神,平複心情,提氣進門。安然看到門口的我,的確是差點跳起來,她手抖地快不住拿不住盛水的杯子。她的表情又是氣憤又是不解,等我走近,她咬牙切齒地問:“你怎麼來了呀!”
我無力回答,轉頭果然瞥內間床上癡癡坐著的木淵澤。
我攥緊雙手,沉默地坐下來。安然放下杯子,也端坐下來,看著我時滿臉憂鬱,眼睛含淚晶晶亮亮。我知道這味道,也不會忘記。因為當時起了殺意,策劃怎麼去解決木宇豪,也有自信讓人不會察覺。本就細微的氣味差異,分量多少在於醫者。少一分沒有效力,多一分會致人傷殘。神智昏聵,本就是太好的借口。
木淵澤此時這樣,也無非要重走他叔父的老路。怎麼會這樣啊?他們木家的人,死不了就發瘋嗎?整天變成個活死人,算是什麼事?
我們彼此沉默,各自傷感。此時卻傳來窗戶被推開的吱呀聲,轉頭看到青陽站在窗前,似乎窗外吹來的新鮮空氣才讓人舒服。她步態輕盈,對這裏駕輕就熟。她略過我們兩人坐的茶幾,直直走向木淵澤。我一直靜坐看著青陽,安然卻已經按捺不住站了起來。木淵澤在青陽走到跟前,才顯得驚恐萬分,他原本堅定深邃的眼睛神采全無。青陽一把擒住了木淵澤的手腕,輕鬆把他從床上揪下來,他打著冷顫癱坐在地上,身體還不斷向後靠。跑近的安然抓過外衣,披在了木淵澤身上,抱著他發抖的身體,怒視青陽。青陽卻居高臨下,像是輕蔑地嘲笑一聲,跳到我的跟前,居然也坐了下來。動作一氣嗬成,自然流暢,她總是可以做到這樣。
我看著青陽,她居然也端起杯子,吹了吹涼,喝了一口水,放鬆地喘了口氣。這期間她並不回應我看她的灼灼目光,她自有定力。安然此時卻扶著木淵澤穿好外衣,耐心細致地引著他也坐下來。安然正對著我,木淵澤卻瑟縮在她的身後,他眼神閃閃躲躲,表情唯唯諾諾,還是我認識的那位清冷少年郎嗎?青陽是一副看好戲的戲耍表情,她攤開雙手雙腳,手撐在後麵,頭也歪來歪去,眼神在我們三人之間轉來轉去。
“他……木淵澤,怎麼會變成這樣?”是我先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麵無表情地問安然。
“我不知道。”安然看看木淵澤,又看看我,咬牙回答。
“你怎麼會不知?”我支起身體,有些責怪。
青陽此時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過我越過茶幾,衝向木淵澤,雙手掐住了木淵澤的脖子。
“別動哦,安然……是吧,現在你叫安然哦,那你要是在近我一分,你的木淵澤可就活不了呀。”青陽邊說邊威脅打開陣勢的安然,看著咳嗽不斷的木淵澤,安然呆呆地站起退後幾步。
“青陽,你到底要幹什麼?!”我站起負手盯著青陽,大聲質問道。
“呐呐呐,這會倒心疼起來。”她應著我卻並不看我,下手也不見減輕,木淵澤掙紮得毫無章法,他是變傻了連自己的武功也會忘嗎?
“你打傷青川,害他丟了大半功力。這賬可怎麼算啦?我這動手,簡直不要太便宜你哦。”青陽冷冷地看著木淵澤扭曲的臉,她在等。等木淵澤不再裝傻麽,還是等我去阻止?
“青陽!”我邊說邊靠近還壓著木淵澤的青陽,她卻主動鬆開了手,木淵澤躺平著,似乎沒有生機了。我嚇了一跳,青陽卻自行跳開,安然跑來猛地捶了一下木淵澤的胸口,緊張地看他。木淵澤過了好一會才側身深喘了一口氣,伴著不斷的咳嗽,血色也回來了些。我看著他蜷縮起來的身體,眼睛有點發疼,忍不住要掉淚。是了,護你周全也不過是你幌子,不放過你也不過是想要留你在身邊,可是最起碼的,請你活下去好嗎?
我冷冷看著青陽,走到還在嬉笑的她麵前,反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她的確是措不及防,像是沒有料到我會動手,看著我有瞬間的驚訝又立馬隱去,表情變得複雜。
她抬手摸摸臉頰,誇張地側身繞過我說:“啊啊,可真是疼哪!”她是對著安然和木淵澤抑揚頓挫地說的,接著又補了一句:“安然啊,你們除非交出虹霜劍譜,否則別想活著出去了。你知道的吧?今天我來,也是給最後一次機會了。怕是要對不住您了,蘆薇姐。”青陽說完,還回頭衝我一笑,剛才打她的事好像並不在意,我卻有了歉意。
青陽蹦蹦跳跳地出了門,還細心把房門帶上了。房間裏的我呆若木雞,安然還跪著安撫受驚嚇的木淵澤。這些,這一切,會讓我覺得不公平,你應該是偏遠竹林中瀟灑的身影,不應是此時的狼狽模樣,我也應該擁有你更多更好的時候,而不是讓我去麵對你的無力和瘋癲啊。
大哥的話,也許會比我幸運吧,現在我寧願去嫉妒豔羨一個死人!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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