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沉入最深的黑暗之中，連最微弱的光線都無法穿透，連最渺小的希望都沒法存活。生死離別，似乎早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因為這種過早存在的料想而不安自責。你是死了，可你早在我對未來的期許中死了一次，於是你是真的死了，那麼就如了我的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會想著自己的大哥去死啊？！
    我真是個混蛋！
    活下來的人是我，為什麼是我還活著，四處滋生瘋長的自責和內疚已經快把我逼瘋了，無處可躲。活下來的人應該是你，受苦的人也應該是你！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啊，星塵，你是怎麼忍心離開這個家，放下家人，你還有這麼小的之揚，他還需要父親。
    所以還是應該帶著無盡的恨意，去想念你。你也好不了哪裏去！
    我睡睡醒醒，丫鬟定時過來伺候，前幾天還隻能喝些清淡的粥，也不敢大補。每次呼吸都帶起胸前的傷，也是睡不安穩。咳嗽必有血痰，卻有脈象疏通的跡象。總歸是顛顛撞撞地渡過了危險期，顧師傅每天下午都來，我那引以為傲的丹藥製毒功夫都來自他的細心教授。
    “唔……是越來越好了。”顧師傅一邊診脈一邊捋胡子說。
    我看了他一眼，心下難受，轉過頭。
    “星遠，身體的傷呢，容易治，可是心裏的傷呢，有時卻是醫不好的。”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大哥的事……你想開些。”
    我這傷勢也轉不過身，隻是側頭轉向床裏麵。顧師傅替我掖好被子，站起出了房間。我醒來也有三四天了，見過的隻有青陽顧師傅和照顧我的丫鬟。
    顧師傅告訴我，要想開些。想開些什麼？我大哥是自己不要活了！所以怨不得我嗎？母親和父親也都沒來，也是不顧我死活了嗎？
    我心裏像是多了一頭橫衝直撞的猛獸，它狂躁暴怒，無處宣泄情緒，讓我內心傷痕累累，不忍直視。
    又過了幾日，入夜，我在迷糊中感覺額頭有被觸碰，確認並不是錯覺的時候，自己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打開。等我慢慢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光亮中是許久未見的母親元依依。
    她的臉上掛滿無言的淚痕，右手輕輕撫著左手。我心有歉意，想要起身。她輕輕壓著我肩膀，示意我不要動身。我看著母親憔悴的臉，忍不住也掉了眼淚。
    我離開家的時候，她是也哭著，和大哥一起送我。似乎眼淚已經承載了她所有的言語，在我從小的印象中她總是一臉悲戚的表情，如今美人遲暮，多的是清冷的高貴和典雅，預示著她不平凡的出生和經曆。
    我早已習慣她的少言，此時卻開始依賴她的陪伴。我時時強忍的眼淚在母親柔情的擁抱裏又一次決堤，她輕輕的安撫聲讓我哭得更凶。
    如果習慣了被擁抱的溫暖，人應該都會上癮吧，相比冷漠和嚴苛，能被溫柔地對待，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