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腦子沉重，周身無力。昨天晚上的暢談讓我一夜無夢，心情卻是輕鬆，待在草屋的這些日子以來，和木淵澤的相處磕磕絆絆，連最起碼的交心都算不上。可是，借由木大俠回光返照般的豪爽之氣，竟然也讓我體會到了武林中人所謂的理想抱負，還有很多的不得已，也許正是因為這些不得已不能說，讓他們身上都有著某種神秘的色彩，機緣巧合之下被窺探知曉一二，看人看己都有了不同的眼光。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射進來，風很輕柔，帶著暖意，心也如萬物複蘇地有所躁動。我抬頭，看到木淵澤佇立。輕聲喚了句：“木淵澤。”語氣愉快，我仍抱著期待，希望能和他有更一步的交流。這是潛意識地想和他有所親近，隔絕人世的草屋，一人一仆一老人，選擇木淵澤倒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了。
    木淵澤並未隨著我的呼喚轉動身形，他仍死死盯著，神色有異，隻是覺察到他身上有細微的顫動。這時，另一道目光的傳來，在木淵澤的裏側，安然前傾身體，望向我，一臉欲言又止的驚恐悲傷，我頓覺莫名其妙，乖乖起身走近。
    每走近一步，我都能確定木淵澤身上的顫抖並非我錯覺，他在極度忍耐。我還在疑惑，瞬間關於木宇豪的念頭直衝腦門，醒來後我沒有看到他。難道他又變回去了麼，如果真的變回去，也算是恢複原狀，下次也可以靠酒再試試的。我抱定這樣的想法，覺得這主仆兩人未免有點小題大做。當時的我並沒有體會一個親人在或者不在的重要，甚至他是否認得你在乎你所帶來的影響，以至於後來發生的種種，我認為都是對我那時淺薄看法的現世報。
    走到近前，我順著木淵澤的目光，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木宇豪。他筆直躺著，看不出是否睡著，隻是常人在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時都會覺得別扭，需要不斷變換身形，他靜靜地躺了挺久了，我順著木淵澤的眼光看他也夠久了。他應該是死了，內心的聲音告訴我時，我倒吸了一口氣，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隻是喝酒而已啊！我是拒絕給他酒的，我看著木淵澤，希望讓他告訴我，我並不是殺人凶手。我正開口要問，忽然就禁了嘴，是啊，我是喝酒喝傻了，還是睡覺睡傻了，酒是木宇豪要喝的，我不同意，但是拗不過叔父的人是木淵澤，是他讓安然帶來了酒。是酒有問題嗎？我轉向安然，不可置信地看她。
    如果是安然帶的酒有問題，木淵澤一定繞不了她，他二人關係再親密，也不至於容忍安然去殺人。退一步來說，如果她真心要殺人，以前的機會不是更多？我無法說服自己安然會殺人，但是對她，這幾天一直懷著戒心，我總覺得她懷抱很多秘密。對於她知曉我的身份，卻我的隱瞞保持沉默的作法，我更是有所忌憚。
    我和安然目光交接，我皺眉質疑，她是真心悲切，眼淚汪汪，卻不放聲大哭。我轉回目光，看著躺著的木宇豪，身體卻有意識想逃開，隻是雙腳被牢牢盯著，我也說不出地原因的立定原地。木宇豪是我所有認識的長輩中最難相處的，他有病沒病，都是讓人難以接近，難以被違背命令的對象，可是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信任我，如同信任他的木淵澤一樣，把家族身世一概托出，描繪了他所經曆的那個時代的輝煌，以及他無能為力的家族沒落。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他到死都沒有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為什麼要折磨木淵澤。
    我看著漸冷的屍體，內心變化感情複雜，和他兩人竟不自覺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