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飄零去……何以少團欒……何以別離久……何以不得安……哈哈哈哈……”歐陽少恭笑了：“指雲問天道……琴鳴血斑斕！屠蘇，謝謝你，讓我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事。不過現如今，我已不再是那個，擅彈琴曲的仙人。你當真以為，我會耽於往昔……喪魂失智？”
    “再戰……結果還是一樣。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我們隻能同歸於盡。”百裏屠蘇輕輕地說。
    “自己被自己打敗……這種感覺，確實奇妙。難道我所追求的，注定毫無所得？這世間，固然有令人歡喜之事，不過……太過短暫，徒然餘下無盡哀傷，化為焦冥無喜無悲，不是更好嗎？”歐陽少恭的神色有些瘋狂。
    “少恭，你說的並沒有錯。人生在世，苦痛永遠多於快樂。但是人，至少可以選擇生死，你不能為任何人做下決定。你痛恨天庭一句責罰，毀滅太子長琴生生世世。但你一念之間，亦亡去別人生生世世。這與天庭，有何不同？”百裏屠蘇痛苦地捂著胸口。
    “有何不同？”歐陽少恭反問。
    “你和我，既不是神……也不是妖怪，”百裏屠蘇踉蹌著站起身：“我們都隻是一屆凡人。生老病死，無可避免。這就是人——之所以為人……”
    “屠蘇，你當真令我吃驚！不過我怎能甘心，永生永世被命運所束縛？就算拚著一死，我也要讓你感受到——那種至愛死去的痛苦！”歐陽少恭說完就結印召喚他的琴。
    “蘇蘇……不要！不要趕我走！不要！我們說好的，要一直在一起的。”風晴雪緊緊地抱著百裏屠蘇。
    “晴雪，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百裏屠蘇輕聲問。
    “記得。如果最終無法扭轉散靈的結果，蘇蘇一定要在世間等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找到你！我一定會找到你！”：風晴雪的眼淚不停滴落，雙臂抱得那麼緊，帶著顫抖，她明白她即將失去最重要的東西，無力挽回。
    “晴雪……我會等你……我會等你……”蓬萊坍塌，百裏屠蘇眼角含著淚滴。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百裏屠蘇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手掌攤開，慳臾的龍鱗出現在掌中，漸漸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聲龍吟之後，一條黑色的巨龍，盤旋著衝向地麵。
    “蘇蘇！蘇蘇！”在風晴雪的呼喚中，百裏屠蘇垂下了頭顱。
    蓬萊島邊，已然落在安全地帶的幾人焦急地等待著。
    天空中一道雷鳴般的巨響，有刺眼的白光撕破雲層。
    幾人驚望過去，卻見雲霧之中出現龐然龍影，鱗爪微現，漸漸飛遠。
    金瞳的黑龍翱翔於天際，一騰一躍，俱是人間百裏之遙。
    巨大的龍角如深海的珊瑚，旁邊卻倚著兩個人。
    男子麵孔蒼白虛弱，身上遍是傷口和血漬，顯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之戰。
    女子將男子摟在懷中，眼中明珠半垂。
    乘龍飛翔，本該是多麼瀟灑快意，隻是男子的呼吸微弱，腳下掠過怎樣的山河美景，都無法再留意觀看了。
    百裏屠蘇的手垂在黑綠色的龍鱗上，龍鱗冰冷，像他的手一般，“慳臾……要去哪裏？”
    黑龍慳臾並未開口，隻是以意念作答：“去不周山龍塚……幾日之後——便是吾的死期。”
    百裏屠蘇露出淡淡的笑容：“這樣也算……實現了你與太子長琴的……遠古之約吧？”
    “蘇蘇，不要死！不要離開我！”風晴雪驚惶地攥住他的手。
    “晴雪……我身上的仙靈就快要散了……”百裏屠蘇看著風晴雪。
    風晴雪不語，含淚搖頭。
    “現在我隻想在你身邊……多留一會兒……哪怕隻是片刻……也好……百裏屠蘇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晴雪……你要活著……如果還能再見的話……我一定會記得你……”
    “蘇蘇！天涯海角，黃泉碧落，我都會陪著你的。”風晴雪哽咽著說。
    “韓雲溪……焚寂……太子長琴……還有百裏屠蘇……我這一生……不知作為誰而活……可是不管是誰……此時此刻……雖有遺憾……並無……後悔……”百裏屠蘇的目光已經渙散，卻盛著如水般的溫柔，凝視眼前的風晴雪。
    “蘇蘇，如果你的仙靈它還活著，我就一定會找到你的。然後我們一起回蘇蘇穀，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你一定要等我！”風晴雪定定地看著百裏屠蘇說。
    百裏屠蘇微笑著看著風晴雪，抬手撫向她的臉頰。
    “蘇蘇……”風晴雪泣不成聲，隻覺得懷中之人越來越輕，漸漸變得空幻虛無，再也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