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川在百靈抱怨的目光之中悠然回了混沌穀，卻未曾見到在他走後，那個墨青衣衫的人沿著一條從銀河引入南天宮中的涓涓細流，緩緩走到銀河旁，屈膝捧起一捧閃亮的河水裝入玉瓶，放入懷袖。
    他淺色眸子在銀河星子映影中如夢如幻，看不出喜怒哀樂。
    來人，正是無極神君。
    無極神君抬手一張古樸雅致的桐木琴落入手中，他席地而坐將琴放在膝上閉目撫琴，悠揚婉轉時緩時急，恍若唯有如此才能訴盡衷腸。
    此琴名曰忘川，多年之前是那個白衣淺笑的少年贈他的。他將自己身上唯一有些價值的青霜劍贈與那人，卻從沒見過他帶在身上。
    多少年自己便也不再時時將忘川琴背在身邊，隻以為太過珍視的東西便應當好好保藏，卻不想原來旁人從未放在心上。
    如今，他衷心眷戀的穀主跟當年的那個人如此相像，若不是九萬年前親眼看到他羽化魂飛，無極神君甚至覺得萬川便是多年之前的那個小仙。
    “秋白……”無極神君在琴音中默念著那個塵封了九萬年的名字。
    混沌穀中。
    “穀主，這可怎麼辦才好，您是一時歡喜了，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您看這忘川潭……成了個這樣子。”百靈苦著臉。
    饒是跟在混沌穀穀主跟前幾萬年了還是沒辦法對著穀主的有些異想天開的爛攤子完全淡然。當年應了佛祖的指示來到混沌穀監視這高深莫測的穀主，百靈不知道是對是錯。
    隻知道打從記事開始，自己就吃著佛祖的一口齋飯，佛祖讓他作甚便作甚，是好是壞渾不論。打一千歲時候，他才剛剛能明辨是非的年紀就被打斷了一條腿送到了混沌穀。
    是這個佛祖口中高冷不可親的滅世魔君第一次給了他溫暖，為他包紮了傷口，不嫌棄他髒直接放到那珍貴的重生潭中修複好了他以為永遠也好不了的斷腿。佛祖讓師兄親手打斷的，真疼啊，還不許喊疼。
    百靈在之後的幾萬年都在思考一件事，為甚佛祖說穀主是魔君，卻還覺得那萬惡的魔君一定會收留他一個來路不明奄奄一息的小鳥。
    幾萬年日日夜夜的問心，總算是明白了，因為他們口中的魔君不過是個扮虎吃豬名不副實的魔君。若是他這樣心腸算得魔君，那麼佛界、仙界的一些仙佛豈不是更加罪惡滔天？
    明知穀主功夫稀薄，法力衰微，甚至不及法齡不過4萬年的自己。但是百靈不知為何非但沒有知會等著他複命的佛祖，反是一直留在混沌穀，幫他騙著一眾等著看穀主笑話，除之而後快的仙佛。
    魔君其實隻是表麵上唬人，他根本就是個沒什麼能耐、修不了仙法也修不得魔道的廢柴，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老好人。
    本該這麼說的百靈，卻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張口說道：“混沌穀穀主仙魔兩法兼修貫通，拂袖即可驚天地。以佛祖您一人之力隻怕是打不過魔君。”
    因為他這番話，那條腿又差點被佛祖一指撚斷。但也幸而如來佛祖真的忌憚到如今，從未與穀主正麵交手過。
    穀主足不出戶，不是因為高嶺之花，不過是因為法力微薄，出了混沌穀沒有結界，生死便是不定數罷了。
    而就是一個他這麼百般護著的人，護了兩萬年，還是護不住他了。仙界佛界人界三界一起發難要誅殺魔君，兩萬年對他來說太短，對視穀主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仙佛來說真的太煎熬了，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百靈看著空無一滴水的忘川潭突然一瞬的失神，回過神卻思及穀主已經知道了他是佛界派來的，並沒趕他走，反而依舊是待他如從前。
    此等情分，如何能負。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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