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南巡看著南無極從一葉山莊走了出來，南無極的身上雖然凡人看不出祥瑞仙氣，但是卻能感覺到他的除塵絕世。
    “父親。”南無極淡然地看著南巡，“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該做的我已全部做了，這一世我再不欠你或者南家什麼。”
    “無極！你要去哪裏？”南巡鬱結地看著南無極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一葉山莊飛身往山下去了。
    風九墨抱起混沌，起身走到南巡跟前輕聲訕笑道，“做的不錯，以後我保你們南家世代安穩。”
    說完，風九墨便加速飛離了一葉山莊，一道流光飛遠在天邊消失不見。
    “聖君……好歹帶上我吧？”君莫期看著天邊的那抹閃光，有些淚目哭笑不得地剛剛到了這裏又無可奈何地往山下慢慢走。
    半途中，他卻看到了一個玄衣人，站在昏黃的月色中背影愈發孤寂。
    “殷……殷離？”君莫期開口叫了那人一聲。
    殷離應聲回過頭，看到君莫期猶豫一二道，“我在等你。”
    “當真在等我？”君莫期笑著驚喜道。
    “嗯。”殷離走到君莫期麵前，他的麵容籠在黑霧中，綽綽約約看不真切，但是憔悴的很，“我想問你，可認得一個人。”
    “誰？”君莫期有些落寞，居然是問旁人的。
    “君遙。”殷離睜開眼睛，黑霧乍然退去，眼角一點淚痣殷紅似血。
    “君……遙……”君莫期心中恍若隔世地乍然想起這個遺忘了幾萬年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君遙？”
    殷離淡淡看了他一眼，複又閉上眼睛，轉身離開，末了留下一句，“忘記了就算了，對不住，想來是我認錯人了。”
    君莫期呆呆站在原地，回想起了被遺忘了幾萬年的事情，怪不得一看到他便一見如故，他本來就是故人。
    在北冥初見殷離那日，二人還是少年，如今滄海桑田，整整十萬年，甘為如來座下騎原來已經十萬年了。君莫期淡淡看著遙遠的地平線升起微光，天將亮了。
    “你可知，我是為救你才放下一切驕傲，甚至以名為契約，當他的坐騎整整十萬年了。”君莫期淡淡一笑，“如今記起來了，他如來便也該還還賬了，十萬年的賬本夠厚了。”
    十萬年前，殷離還隻是一個凡人，卻被乾坤陰陽鏡反噬所致將垂死，是君莫期或者說是那一年的君遙將他帶到靈山尋仙問藥，終於在靈山寺找到了當時還是菩提祖師弟子的如來。
    如來看上了元身為金鵬的君遙，便與他約定萬年之期作他座下騎來換他帶來的凡人之命，為了防止心性剛烈的金鵬翼神反悔，如來收走了君遙的名，從此以後君遙遺忘了一切，隻留下了六根清淨的佛界尊者君莫期。
    “他人呢？”殷離被如來救了，醒來卻不見朝夕相處的鯤鵬少年，便去尋他。
    他一路問詢而來，在將要轉過轉角，聽見了君莫期和如來的對話。
    “你確定要留在靈山？”如來問他。
    “確定。我要修仙問佛，整天逍遙天地之間，有什麼前途？榮華富貴我都要得！”少年桀驁的聲音響徹雲霄，聽在殷離耳中卻恍若天打雷劈。這個人，說好的要陪他一起遊遍天地的，原來所有的諾言都比不上所謂的榮華富貴？
    “你帶來的那個凡人少年當如何？靈山隻能留一人。”如來悠悠問道。
    “他一個拖油瓶，我早就不想同他在一處了。自然我留下，把他趕下山不就好了？”少年聲音中幾分不耐煩了。
    殷離緩緩退了幾步，垂下眼簾，忍下即將滴落的淚珠，沒人要我……穀主丟下我，君遙也不要我了……他轉身跑出了靈山。
    “他走了。”如來笑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落寞的背影，“為何不直接同他說？”
    “他寧死也不會承我的情的，他不會同意我為了他當你坐騎十萬年。”君莫期咬牙道。
    “你何必這麼不情願？過不多久本座便要成為靈山佛界第一把手了，我師父馬上便要駕鶴歸去讓位給我，你可就是榮華富貴享不盡了，別人求也求不得的。嗬嗬……”如來眼中露出幾分寒意笑道。
    “誰稀罕？”君莫期轉身就走，片刻也不願呆在如來身邊，但他卻被鎖在了如來身邊十萬年，“我才不會做你那些個肮髒的勾當，哼，欺師滅祖。”
    “等等，你把這個帶上。”如來扔到地上一個金光閃閃的手鏈。
    “這是什麼？你當我是你養的狗？”君莫期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戴上。不想戴脖子裏，就帶手上。這是金箍鎖，以前鬥戰勝佛的金箍棒所製，防止你偷著跑掉。”如來道。
    “欺人太甚！”君莫期飛身而上抓起如來舉起拳頭便要打他。
    “別忘了，那個凡人還沒走遠。”如來垂眼看著怒不可遏的少年。
    “好。”君莫期咬牙鬆了手，走回去撿起金箍鎖才發現它重達萬斤，艱難的將鎖鏈套在手上那鎖鏈便收緊了，君莫期狠狠道，“你敢動他試試！”
    如來笑著念了幾句咒語，看著原本桀驁不馴的藍衣少年疼得跪在了地上捂著手臂，不由得得意道，“本座最看不慣你這副孤傲的樣子，以後我教你笑你便不能哭！你幹淨，本座欺師滅祖？可你還不是得像狗一樣任本座奴役？哈哈哈哈……”
    十年後。
    一葉花都北荒腹地，一個身著破舊衣衫的男子，頭發零散地披在肩上，形神疲憊，隻是他身上仙氣如瀑氣勢如虹。
    他一路極速淩風而行，走走停停，似乎在尋找什麼。終於，他找到了目標之物，冷漠的臉上露出幾分欣喜，飛身落下在一塊樸實無華的青石跟前。
    他從脖子上取下紅線穿著的青綠石，將石頭契合在一塊很大的青石上，本來因為打磨還有些許空隙，被他用靈力修補好了，他隨手一招，那石頭就化作了不過雞蛋大小的一顆，飛入掌中。
    一時間，天地之間的靈力湧動，極速注入此人體內，不多時，那人仙氣直充淩霄，一個白胡子老仙帶著一波神仙天兵從天宮踏雲而來，恭恭敬敬道，“恭迎神君回歸天宮。”
    九天之上，南天宮中，那人入了醒世池，洗去凡塵種種，再出了醒世池換上一身青色長袍，又是那個淡漠非常的無極神君。
    凡人的殼子被妥帖埋葬在了葬仙之海，無極神君的元神在五百年後重新回到了仍然保持著多年之前凝神閱書卷之態的神君軀體裏。
    無極神君睜開眼簾，入眼可見手中書卷雲，“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當年那個桃樹下的小仙，如今又在何處？無極神君皺眉。一世沉浮，說了要記得，還是忘記了，隻道是人不能與天鬥，原來神仙也不能……
    “神君，玉帝有召。”廣闕垂袖低頭對著望著院中桃樹發呆的無極神君道。
    “好。”
    無極神君去了淩霄寶殿，遠遠的便聽到玉帝對著太白老仙歇斯底裏地喊著，“你知不知道那秋白仙君就是混沌穀穀主！”
    太白看到進來的無極神君忙對著玉帝使眼色，玉帝回頭看到無極神君一時間有些難以言表，“無極……你回來了，此行無事吧？”
    無極神君眼神微動，卻步伐緩緩的走近，手中的青綠石攥得愈發緊了緊，卻淡淡道，“無事。”
    無極神君從淩霄寶殿回來的路上卻轉身去了銀河邊，在星空之河的彼岸，一人青袍肅穆站在夾岸桃花林邊，望著星子璀璨，桃花紛飛中博帶翻飛。
    恍如從前一樣抬眼便可以看見前方一處峽穀中雲霧繚繞之處便是混沌穀，隻是，如今於當時已經心境變了。
    混沌穀穀主坐不成型地枕臂靠在混沌穀內的高大桃樹上，眯著眼睛。
    上一世的輪回與他不過是大夢一場，再難勾起共鳴。他依舊是那作壁上觀優哉遊哉的穀主，隻是，這一回因著救了天界諸位仙神一回，拜帖更多，偶爾出穀一次，前湧後環地跟著一群神仙，畢恭畢敬地尊稱他一聲穀主。
    轉眼已經過了十日，於人間已是十年。天宮之中百廢待興清掃打點好不熱鬧，相對的混沌穀倒還是亙古不變的清淨。
    一隻紫羽鳥飄飛而來，蹲在穀主倚靠著的那一枝桃木枝頭，婉轉叫到，“大人，混沌回來了！在南天門被攔下進不來。”
    “百靈，你激動什麼？混沌回來可得吵鬧不休，擾人清靜有什麼好。嗬嗬……說起來我還當他不回來了。走吧，隨我瞧瞧去。”穀主一躍而下，頭也不回的出了混沌穀。
    穀主一路順風而來，抬眼見得素極淡雅的南天宮就在身側，穀主眼神不覺晃了一晃。卻不做停留再往前望去便是南天門，一個黃袍少年被天兵攔在門外神色之間皆是委屈。
    可能是因為並非大人物，來圍觀的人甚少。
    “這位是我混沌穀中仙，請諸位放行。”穀主近前同那二位神兵笑道。
    那二位守門天兵一個顫栗，回過頭果然看到百年難得一見的穀主站在身後，忙滿臉堆笑道，“不知此人竟是穀主的人，多有怠慢，這就放行。”
    混沌聽聞允許進入天宮，這才巴巴地挪進來，跟在穀主身後往混沌穀飄去。

    作者閑話：

    穀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