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回:陰錯陽差猜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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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派了福倫到王府見永琪,永琪把他迎進書齋,福倫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皇上派老臣走這一趟,是要老臣以父執輩的身分來見你,不是以臣的身份來見你,老臣隻好倚老賣老,請五阿哥不要見怪!」
永琪拱拱手,道:「請不要客氣,福大人見多識講,一向令永琪萬分欽佩!妹妹紫薇更有幸作福家的媳婦,若福大人再說這些見外的話,真叫永琪汗顏。」
原來福倫乃乾隆派來的說客,力勸永琪答應太後的條件,迎娶桂枝作側福晉。他向永琪透露了一個秘密:「皇上說得很認真,就連兩份立儲的昭書也寫好了,皇上還親自從建儲盒取出來,讓老臣看過。隻待你一點頭,便會將一份放身邊,另一份放在《正大光明》匾後,由眾王親大臣作見證。五阿哥,皇上那麼看重你,你千萬別辜負皇上對你的期望!」
永琪無奈,心中難過,道:「我若迎娶桂枝,一定會傷了小燕子的心,我連保護妻子的能力也沒有,又怎會有能力治理國家?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了,請你回去跟皇阿瑪說:無論將來他選那一位阿哥繼承大統,永琪都會竭盡所能,扶助新君,效忠主上,決無異心!若皇阿瑪仍有不放心,永琪唯有帶同小燕子,退居山林,從此隱姓埋名,韜光養晦,不問世事!」
福倫聽見永琪的語氣,隻覺事態嚴重,忙道:「年輕人做事,千萬別衝動,你不隻有小燕子,還有皇上、太後,還有兒子!你現在說說負氣話,多麼容易,郤連綿億的前途也賠上了!」
永琪呆了一呆,他倒沒有想過綿億。
福倫問道:「你為了小燕子放棄太子之位,她本人知道嗎?」
永琪極力回避,郤無法瞞過福倫的眼睛,福倫顯得更加積極,再道:「若小燕子知道你為她這樣犧牲,她會高興嗎?她會心安理得嗎?她還可以活得光明磊落嗎?五阿哥,這是關乎天下百姓之事,關乎大清國運之事,並不隻是你們三個人之間的兒女私情!你看看紫薇,爾康要上戰場,她多麼不舍,多麼難過,她現在還懷著孩子,丈夫郤不在身邊。但她心明大義,為了國家,仍不得已犧牲自我。如果小燕子是一位明白事理的女子,她一定不會讚成你這樣做,她會為了天下蒼生,勸你答應太後的條件,迎娶桂枝,繼承皇位;相反,如果她要吃醋,要你放棄太子之位,放棄治理天下的機會,不顧萬民的福澤,那麼,她還算是一個好妻子嗎?她還值得你為她犧牲嗎?」
福倫說得大義凜然,永琪一直保持緘默,一個字兒也聽不進耳。
但在門外偷聽的小燕子,福倫的話,郤每一字、每一句都打進她的心坎中,她好想大哭一場,但怕驚動永琪和福倫而忍住了。寶丫頭在旁要安慰她,小燕子已掩著臉,衝出了王府。
在書齋內的永琪緩緩地道:「別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什麼百姓的幸福、什麼大清國運,並不係於我身上、亦不係於小燕子身上,這事全係於太後一人身上,如果她肯接納小燕子,我也不會被迫得走這一步!」
福倫嚇了一跳,忙道:「五阿哥,類似這樣的話,千萬不可再說,小心隔牆有耳!太後是你的親祖母,被人聽見了,就會說成是大逆不道,你自己無端負上叛逆之罪名,小燕子立即成了紅顏禍水,綿億將來怎麼麵對眾位宗室王親?要謹言慎行啊!否則,不但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小燕子。」
永琪不聽諍諫,福倫無功而回。乾隆倒也不急躁,反而大笑道:「福倫,你那麼聰明,也拿永琪沒法嗎?好!這個兒子,脾氣果然跟朕一般硬,朕就跟他磨下去!朕倒要看看他堅持到什麼時候!」
再說小燕子,她哭著衝出了王府,至於永琪的答複,她和寶丫頭都沒有聽到。本來她就打算跟寶丫頭到碧雲寺祈褔,到了門外,瑞祥和護衛忙牽馬車過來,扶二人上車。
小燕子在車上,傷心欲絕,暗忖:「原來太後和皇阿瑪一直迫永琪娶桂枝,怪不得每次見麵,他們眉來眼去,神情都是怪怪的。我若不讚成,我就不是好妻子嗎?永琪將來就不能做皇帝嗎?他做了皇帝就要娶更多的妃子了…」越想越傷心,竟嚎啕大哭起來:「我幹麼要跟別人分自己的丈夫?」
寶丫頭安慰著她,又道:「如果五阿哥跟你商量要討小老婆,你千萬不要答應,不要心軟!否則,將來,那個側福晉得寵,你什麼地位也沒有了!」
小燕子憤懣地道:「我能不答應嗎?我怎能不答應?你也聽見福大人說:是為了天下百姓啊…天啊!怎會是這樣的?我不要跟別人分一個丈夫!我不要!我不要!他的爹害死我的家人,他又騙了我,現在,還要討小老婆!他要娶別的老婆,我去嫁別的丈去好了!」
寶丫頭頓時手足無措,最後道:「別哭別哭!我們待會兒求菩薩,求他不要讓五阿哥討小老婆!」
到了碧雲寺,小燕子進寺,跪在正殿的菩薩前,誠心禱告,淚珠兒仍不斷湧出。寶丫頭跪在她的身旁,不斷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有兩人從外間進來,見王府的護衛在門前守候,殿前又跪著兩名女子,少不免多看了幾眼,小燕子轉頭找手帕,跟二人打了個照麵,三人都感詫異。
來人正是無塵道長和李光。李光鎮定下來,環視四周,覺得並無異狀,才上前一揖:「艾夫人,別來無恙吧!來參神嗎?」
寶丫頭不曉得他們是什麼路道,沒好氣地答道:「來寺廟不是參神,難道來找和尚借梳?」看看無塵,又奇道:「咦!道人也會拜佛嗎?」
無塵道長上下打量著她,道:「啊!不是,我們跟這裏的主持是好朋友,來找他下棋!」
小燕子擦一擦臉,才起來跟二人招呼。
李光疑惑地道:「艾夫人,艾公子沒有陪你一起來嗎?」
寶丫頭搶著道:「他怎會有空,這當兒,他當然是忙著討小老婆的事了!」
小燕子知道二人身分並不尋常,忙道:「寶丫頭,別亂說話!」
寶丫頭不憤地道:「我又沒有撒謊,你自己也親耳聽見福大人的話!」
小燕子未待她說完,已掩著臉奪門而出,瑞祥和護衛追了上去。
無塵要攔也攔不住,他是道人,到底不方便去追一個年青少婦。
寶丫頭又向二人道:「你們是永琪哥哥的朋友嗎?」
無塵正想說什麼,李光已道:「我們跟艾公子曾有數麵之緣!」
寶丫頭說:「那你們可否勸勸永琪哥哥,叫他不要娶小老婆,小燕子姐姐為他懷孩子,已經那麼辛苦了,他還要害她傷心。男子呀--都是寡情薄幸的,什麼山盟海誓,都是謊話…」
瑞祥從外麵轉回來,向寶丫頭叫道:「寶姑娘,夫人說要回家了,請寶姑娘快點動身!」
寶丫頭應了一聲,仍不忘向無塵道:「道長,你是修道之人,一定是個好人,記得要幫小燕子姐姐的忙!」
李光到了內堂,便向無塵道:「我看,這裏已不大安全,不如移師陣地吧!」
無塵郤憤憤不平地道:「那個永琪是怎麼搞的,還以為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君子,想不到他如此薄幸!你看小燕子,好端端的一個女娃兒,本來是多麼活潑開朗,現在郤被他折騰得半死不活,她的眼睛也哭腫了!」
李光歎口氣道:「你生什麼氣?我告訴你,這位艾公子的身分非同小可,他是王親國戚,說不定這是皇帝老兒的主意。你看看那些大戶人家,那一家不是妻妾成群的,有什麼好奇怪呢?而且,小燕子到底是漢人…」
無塵更加憤恨:「漢人又怎樣,漢人就好欺負了嗎?走,我們找那臭小子算帳去,我可要問問他打算怎樣安置小燕子和她肚內的孩子!」
李光按著他道:「你今天怎麼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小燕子既不是你的徒兒,也不是你的女兒,我勸你還是別輕舉妄動,否則隻會害了眾弟兄。這位艾公子是總舵主的好朋友,就是要管也輪不到你來管。我們還是研究一下,該搬到那裏去吧!大事為重。」
無塵那裏肯聽李光勸告,他想:自己不能管,總舵主是永琪的好朋友,總可以管上一管吧!於是,修書一封,托人連夜送往杭州。
晚上,小燕子在縫製嬰孩的衣服,翻來覆去,沒有什麼進展。永琪逗她說話,小燕子憋著氣,有一句沒一句的答應著,心想:你快要娶桂枝進門了,看你還要掩飾到什麼時候。
永琪表麵沒怎樣,對小燕子更特別溫柔,內心郤難受之極。想起二人新婚時那份甜蜜溫馨,真恨不得時光可以倒流!
進入了臘月,家家戶戶吃過了臘八粥,就忙著張燈結彩,辦年貨,殺雞殺鴨。
王府的仆人在大門兩旁糊上了永琪手書的春聯,門神的畫像也換了新的。
冬至的時候,宮中曾發下禦製的《消寒圖》,上有「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九字,每字九筆,侍女每日用毛筆醮墨填一筆,最後一個字兒也填完了,春節亦來了,孩子在院子把鞭炮點燃,「劈劈啪啪」的聲音不斷,響徹雲霄,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東方才現出一線曙光,王府的所有仆婦、婢女、小丫頭,已全部出動,在大廚子的指揮下,她們圍上圍巾,擺出陣勢,忙著剁碎豬肉蔬菜,作包餃子的餡兒,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包羅萬有。全府上下,均忙得團團轉。
惟有小燕子老是提不起勁,下人來問這問那,她敷衍了事,快快把他們打發掉,一大幫人自討沒趣。到得後來,大家都學乖了,事無大小,全找總管去。
小燕子獨個兒在遊廊徘徊,文兒和綿億正在庭院玩毽子。文兒隻會玩三、四款花式,已逗得綿億非常高興。
想起以往在大雜院的生活,好懷念啊!那個時候,多麼快樂!多麼自由!多麼無憂無慮!大年初一,她必定窩在家裏睡懶覺,大年初二,她帶著奶奶煮的點心向附近的人家拜年,或者領著一眾孩子到處向人說吉祥話、討紅包…
如果不是紫薇要認這個爹,他們還是跟從前一樣…
可是,這樣一來,她就不會跟永琪相遇、相識、相知、相戀…
永琪…永琪…為什麼會教小燕子那麼痛心?
宮中非常熱鬧。太後回宮過節,皇上也不上朝,他大宴群臣,請來了戲班子助興,一連七天上演不同的曲目,還有人表演踩高橋、舞獅子、疊羅漢,晚上更要放焰火。
小燕子不肯進宮,永琪隻好獨自一人晉見乾隆。
乾隆倒是非常關心小燕子,私下問永琪道:「小燕子好嗎?還恨朕嗎?」
永琪不敢望父親,垂著頭道:「小燕子很好,謝謝皇阿瑪關心!」
乾隆沉默了,半晌才道:「她還是非常痛恨朕,對不對?」
永琪忙掩飾道:「她腹大便便,行動不大靈光,又常常感到疲倦,所以兒臣不讓她出來!」
乾隆搖搖頭,歎息一聲,說:「如果她可以再鬧鬧笑話,讓朕再見到她那開朗的笑容,那有多好啊!」
這幾天,永琪坐在宮中一隅,眼睛望著表演,耳朵聽著鑼鼓喧天,心中郤老記掛著小燕子。
乾隆居中而坐,嬪妃分坐兩旁,太監小心侍候。
忽然有小太監向小路子說了些什麼,小路子偷偷溜了出去,回來時,在乾隆耳邊說了些悄悄話,乾隆臉色大變,一言不發,鐵青著臉離開,各人均暗暗稱奇。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乾隆召永琪到乾清宮去,不知何解,永琪感到忐忑不安。
乾隆摒退了所有人,連小路子也趕出了大門外,才叫永琪到身旁來。
乾隆手中拿著一幅畫像,向永琪道:「你瞧瞧這個人,知道他是誰嗎?」
永琪一看,天啊!乾隆終於發現了這個人了,難道他又回到北京來?
乾隆把畫像重重的放在案上,道:「怎樣?認識他嗎?」
永琪沒法,隻好硬著頭皮道:「認識!」
乾隆又道:「小燕子也認識他?」
永琪輕聲回答:「是!」
乾隆發出一聲悶哼:「他對小燕子很好嗎?」
永琪大震,嘴唇顫動著:「他…」
第六十二回:感恩圖報定婚盟
看戲時,乾隆半途退席,後來,更召永琪到乾清宮去。他摒退了各人,著永琪到身邊看一幅畫像。
乾隆朗聲問道:「怎樣?認識他嗎?」
永琪硬著頭皮道:「認識!」
「小燕子也認識他?」
永琪輕聲回答:「是!」
乾隆發出一聲悶哼:「他對小燕子很好嗎?」
永琪大震,嘴唇顫動著:「他…」此人正是曾答允他不再見小燕子的陳嘉洛。
乾隆怒道:「他到底是誰?」
永琪勉力靜定下來,道:「他是一位青年俠客,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四年前,我們到杭州辦事,途中遇上賊匪,就是他助我們退敵的!」
乾隆冷冷地說:「青年俠客?萍水相逢?那他幹麼要跟小燕子單獨見麵,而且態度親暱?他究竟跟她見了多少次麵?兩人有什麼關係?」
永琪立即想到:陳嘉洛不是曾答允過不再見小燕子麼?他搖著頭說:「不會的!不會的!」
乾隆再解釋道:「今早,有人見到小燕子跟這個人在會賓樓附近見麵。如果人家不是親眼目睹,怎能叫畫師把他的樣子畫出來,而且畫得那麼清楚仔細,你自己一眼就認出來了!」
永琪還是搖著頭道:「不會的!不會的!小燕子…她…不過是把他當成哥們…小燕子決不會負我!」
乾隆越聽越氣,道:「她不會負你?以前,她當然不會!但現在就說不定了!你自己心中有數,她這個人,本來就糊糊塗塗,什麼情情愛愛,她一竅不通。你對她好,她知恩圖報,才會嫁給你!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父母之仇,再加上別有居心的人從中挑撥離間,推波助瀾,她呀,一傷心氣憤,腦筋就會混亂起來,什麼山盟海誓也忘得一乾二淨…」
永琪頓時妒火中燒,說不出話來!
乾隆看著他,又是同情、又是憐惜,忽然苦笑一下,道:「香妃進宮半年,朕跟她的感情算不上深厚,但丟了她,你可知朕的心有多麼痛、多麼恨、多麼難受?你跟小燕子經曆過大風大浪,你為了她,連殺頭也不怕,又是假傳聖旨、又是劫獄劫囚車,還要放棄太子之位、放棄滿清江山陪她去流浪…永琪呀永琪,你若丟了小燕子,你難過不難過呀?」
永琪隻覺天旋地轉,一顆心已被嫉妒撕得支離破碎。
乾隆揮揮手道:「去去去,如果你管不住她的心,那麼,至少管住她的人,不然,你怎麼向你的兒子交代?我告訴你,類似香妃的事件,一定不能再發生!」
永琪怒火衝天,腦筋迷糊,他憤然離開乾清宮,心裏想著皇阿瑪所說的「香妃事件」…
天啊!他們四人,曾經這樣瞞天過海,欺騙了那麼信任他們的父親,這一定是他們的報應了!否則,爾康和紫薇怎會如此離散,小燕子怎會背著他…
不!他快馬加鞭,回到王府,衝進大廳,大吼道:「小燕子在哪裏?」
大廳頗為混亂,各人正忙於收拾打掃,見主子大發脾氣,均麵麵相覷,誰都不敢上前惹他,他環視四周,突然指著小燕子的貼身婢女喝問:「說!在哪裏?」
那婢女嚇得麵如土色,即時跪倒,結結巴巴地道:「回…回…五阿哥,在臥室…格格在臥室」
永琪奔進臥室,小燕子正翻箱倒櫃,不知在做什麼。她翻了衣服出來,隨手拋在一旁,也不放回原處。
永琪大駭,在他看來,小燕子似乎是在收拾行裝,他走近她的身旁,凶神惡煞地問道:「小燕子,你在幹麼?」
小燕子正忙著,沒空管他,隻輕聲道:「你讓一讓,別礙手礙腳的!」突然,她在抽鬥底下發現些什麼,撈了上來握在手心,道:「我要出去!」
永琪在房門前一攔,氣衝衝地說:「不許出去!」
小燕子驚訝地道:「為什麼?」
永琪直視著她道:「我不許!」
「我偏要!」她要推開永琪,郤那裏是永琪的對手。
永琪沒有動一下,表情木然:「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小燕子光火了,道:「好啊!你欺負我,我告訴哥哥去!」
永琪仍挺立著,冷言冷語:「呸!什麼哥哥,你的親哥哥在蒙古!你上哪處找?」
小燕子這才想起來,郤硬要跟永琪抬槓:「哼!我去蒙古找!我現在就去!」
永琪抓著她的雙手,把她推回房中央,然後把門重重的關上,大吼道:「那我現在就把你關起來!」
小燕子嚇得呆住了,瞪著他,仍不大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些話來,半晌才大叫道:「你敢?」
永琪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拚出幾個字來:「你就看我敢不敢!」
小燕子頹然坐下,委婉地哭起來:「我的哥哥才走了,你就欺負我,我要去蒙古找哥哥回來…」
永琪反唇相譏:「你找什麼哥哥?找哪一位哥哥?你還在耍我!你要騙我到什麼時候?」說到最後已是聲嘶力竭,悲憤莫名…
原來,這天早上,小燕子在王府,心緒不寧,永琪和紫薇都進宮陪瞌睡龍去,她的心情壞極了!
文兒跟廚子要了一團麵團,搓成了不同形狀的動物給綿億玩耍,綿億拿了一頭小豬給小燕子瞧瞧,小燕子命令道:「給我!」就要伸手去拿。
綿億不給,一個不小心,他自己郤先行把小豬捏壞了,這小子竟敢遷怒於額娘,凶巴巴地瞪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一瞧他這副樣兒,觸動了她心中的創口,立時生氣地罵道:「沒出息的家夥,什麼不好學,就學那條瞌睡龍瞪眼睛!你壞死啦!」
綿億嚇壞了,哭著要把小豬送給娘,要撲進娘的懷中,小燕子郤躲開,想起親人的死,心裏又是恨、又是痛,狠心地道:「你這個壞蛋,我不做你的額娘,我不要你了,你找你的壞蛋皇瑪琺好了!」
綿億還是追著她,嘴裏喊著:「額娘不要走,給你,額娘不要走呀,小豬給你呀,你回來,綿億要額娘…哇!額娘…」
李嬤嬤趕過來抱他,勸小燕子道:「格格,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娃娃呀!不聽話要慢慢教,你看他哭得那麼可憐,你就抱抱他吧!」
小燕子郤倔強地道:「不抱!不抱!我不要他了,他是大壞蛋的孫子!他壞透了!我抱阿貓阿狗也不抱他!」
綿億一聽,哭得更傷心,李嬤嬤沒法,和文兒一起哄他。
小燕子吩咐下人備車,自個兒到會賓樓找柳紅串門子。
會賓樓的門虛掩著,新春期間,他們也休息了。
整個大廳空洞洞的,找不到一個人影。她溜到廚房去,廚房更乾淨,信步到了後院,郤在門前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跟柳紅談話。
「…你千萬別插手他們的事,就讓他們兩個自己解決吧,這種事隻會越幫越忙!何必三個人糾纏在一起,我曾告訴你關於方伯母和她那個大師兄的事,你忘了嗎?他就是這樣害了小燕子一家,你千萬不要重蹈覆轍!而且,你不是答應過永琪,不再見小燕子嗎?」
「我是答應過離開北京,不再見小燕子,但那是因為他曾承諾:他會愛她、寵她、對她好,現在他郤移情別戀,另娶側福晉,是他先行違反諾言!」說話的人正是陳嘉洛。
小燕子聽了他們的對話,心裏好奇怪,隱隱覺得陳嘉洛對她似乎不止於結誼之情。
柳紅道:「你們別聽寶丫頭胡扯,她說話沒輕沒重,不知分寸,這件事好像仍未作實…」
陳嘉洛歎囗氣道:「其實,我早該想到,他既然要承繼皇位,當然要找一個名門望族的滿人女子為妻,將來可以立作皇後,以鞏固他的地位。小燕子無權無勢,又是漢人身分,他怎會立小燕子為後?我竟然相信他,我實在是太笨了!」
柳紅幽幽地道:「那倒不是他的錯…他自己也沒有法子!」
陳嘉洛懊喪地道:「知道小燕子那麼痛苦,我實在非常難受,我對不起方伯母,對不起方伯伯!他們那麼信任我,把女兒托付給我,我也答應過要娶她為妻,要愛護她、照顧她,但你看看我,看著她被人欺負,我郤什麼也不敢做,我還算是男子漢嗎?我為她幹過些什麼?如果我早一點找到她,她根本不會入宮,也不會嫁給永琪,更不用給宮中的人折磨,受這許許多多的苦!」
小燕子立在門前,聽得楞住了!陳嘉洛--他姓陳,是陳家的少爺,祖籍杭州,曾在北京居住多年,難道,他就是父母為她選的人?這實在是太巧合了!
他說他曾救過一個差點被水淹死的小女孩,她的父母為了答謝他,便把女孩許給他…怪不得--怪不得父母那麼早就把自己許給人家,原來,是感恩圖報!
陳嘉洛耳朵靈敏,聽見室內有異動,著柳紅不要說話,然後出其不意,出現在門前,見來人是小燕子,大驚失色,二人彼此相望,好一會,小燕子才喃喃地說:「我…我不是存心的…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陳嘉洛搖搖頭:「小燕子…我…」
小燕子掩著耳朵,大喊道:「我不要聽,你什麼也別說!」小燕子衝了出去。
陳嘉洛忙追隨著她,留下柳紅獨自在門前,無奈地搖頭輕歎。
小燕子行動不靈,跑到了湖邊,再也跑不動了。湖上冰雪仍未解,一棵禿樹,孤伶伶地立在一旁。
陳嘉洛慢慢上前道:「你怎麼了?還好嗎?」
小燕子倚在樹旁,喘著氣道:「不用你管!不要你管!你別過來!」
陳嘉洛道:「我和柳紅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小燕子大叫道:「你走你走!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救的那個女孩!」
陳嘉洛反而走近她,激動地說:「我怎會認錯?如果你不是長得跟方伯母那麼相像,那一年,在雍和宮外,我怎會明目張膽,幹犯大險,從官兵手中把你救下來?你那白玉墜子,是爺爺送我的,我從小佩帶著,我六歲那年,親手係在你的身上,前麵有『福壽康寧』四字,後麵是一幅燕子歸巢圖,你的父親姓方名淮,字之航,母親本姓江,你本名方慈,還有一位哥哥名方嚴,對不對?」
小燕子知道已無法逃避,隻好轉過身子來,垂頭喪氣。
陳嘉洛平靜下來,道:「我是一時衝動,才把這事告訴了柳紅!我本來打算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去,隻要永琪待你好,你和他過得幸福快樂,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就是死,我也沒有遺憾了!」
小燕子不敢望他,隻輕輕說:「可是…可是…我已經嫁給了永琪…陳大哥,請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從沒有想過那個忘恩負義的姑娘就是我!如果…如果…我早知道我的父母已經把我許給了別人,我一定不會嫁給永琪的…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會嫁給你,可是…可是…現在什麼都遲了!」
陳嘉洛突然不知那裏來的勇氣,把積壓在心底已久的話,全部抖了出來:「不遲不遲!隻要你願意,我們一起走,我不能讓永琪和宮中的人這樣折磨你!你是方伯母許給我的,你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是我的妻子!我也答應過你的父母要愛護你、照顧你、要娶你為妻,小燕子…不…小慈,讓我實踐我的諾言吧!」
小燕子感到極度震栗,心中恐慌,她呆若木雞,腦中一片混亂。
陳嘉洛看看她,又再道:「你舍不得你的孩子,是不是?把孩子帶出來,我們一起走,我會把他們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
小燕子全身抖顫,差點兒昏倒在地。
陳嘉洛急切地追問:「怎樣?」
小燕子不懂回答:「我…我…我好混亂…」
陳嘉洛寧定下神來,來回踱步,一會兒,又握著她的臂膀,慢慢道:「我知道你已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你已知道父母的仇,太後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後快,他又迫走了蕭劍,現在,連永琪也要背棄你,另娶姨太太,這一連串的事,令你受了打擊,傷透了心,腦子一片混亂。我確實不該在這個時候,乘人之危!就是你現在答應了我,將來,說不定,還是會後悔的。這樣吧!你慢慢想清楚,考慮清楚,再答覆我,想多久都可以,我會一直在這裏等著,你不用急!我承諾過的事,一定會辦到!」他的語調既溫柔又堅定,而且又是那麼體貼她。
頓一頓,他又道:「小燕子,永琪這樣待你,你還要守在王府,寂寞地度過餘生嗎?一個背信棄義的男人,還值得你去愛嗎?」
小燕子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心中有一種好奇怪、好滑稽的感覺。原來,她本來是要嫁給這個男人的!這個人就是父母替她選定的丈夫--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她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手,在緊緊握著自己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