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巧婦毀樓救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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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提到:李光說出前舵主深受陳、方兩家之恩惠,卻不知是什麼恩惠,且聽他細細道來!
陳家洛之父陳寧、方之航,與前總舵主黃浩川,三人均有交情。
前二者為世家子弟,又中過科舉,立誌要為百姓謀幸福,終謀了官職。
黃浩川則年少氣盛,認為民生疾苦,實因外族統治、滿人欺壓漢人所致,故與一群誌同道合之士,創立紅花會,誓要反清複明!雍正末年,在杭州確幹下了不少轟轟烈烈的案子。
縱使陳、方二人極力隱瞞,但雍正之探子何等厲害,早已得到消息,派欽差大臣田大人往杭州,欲除之而後快。
這田大人年方四十,甚是好色,出差杭州,竟在途中,收了一嬌媚女子鍾氏作小妾,見方宅臨近西湖,景色雅致,一院海棠,滿園春色,就在方家落腳。
方家夫人江映桐,慧黠靈巧,溫婉賢淑,打理方府上下,頭頭是道,井井有條,知道這田大人不可得罪,忙安排二人及其隨從入住新修築的卷簾居,各項大小事務,親自細意打點,甚是周到,決不失官場禮數。未既,更與鍾氏成手帕之交。
再說黃浩川、無塵道長、李光、韋玉璋、尚有外號龍卷風之嶽淩風和滴水不漏之顧雨田,六人剛劫了糧倉,賑濟水災災民,在酒樓慶祝,卻不知不覺已身中麻藥,全身不能動彈,情況甚是凶險!
原來田大人深知這群武林好漢武功高強,縱有精兵十萬,要抓住他們亦非易事;要下毒藥,跑慣江湖之人又豈會看不出來?是故在食物中隻落入暗香消魂散,這麻藥無色、無臭、無味,平常吃了,沒有任何作用,然而,若與酒混和,立即四肢麻痹、軟弱無力。
但效力並不長久,因此田大人必須把握時間,否則藥力一過,隻會功虧一簣。
這田大人領著精兵在酒樓附近埋伏,陳、方二人緊隨在則,擔心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正當探子回報「各欽犯已中麻藥」之際,方宅突然失火,方夫人派家仆前來急報:「卷簾居起火,鍾姨太下落不明,不知是否仍在樓中!」
陳、方二人忙抓緊機會,立即遊說田大人派士兵往卷簾居救人救火。
田大人方寸大亂,一時間,亦不知該先救愛妾,還是先抓要犯!然而,行軍帶兵,最忌猶豫不決,加上陳、方二人有意攪和,於是場麵混亂,一發不可收拾,無法控製。
到得田大人定過神來,帶著心腹侍衛進入酒樓,早已人去樓空。
李光續道:「你想想,世間那有如此巧合之事,那場大火,當然是方家夫人所放。後來田大人查明,這鍾姨太根本不在樓中,但又發作不得!一來:田大人以為是餘黨所為,二來:生怕自己亦因營救家眷而疏於職守,會被其它官員參一本!我們知道事情始末後,對令尊及方之航夫婦,一直心存感激,卻始終不便親身致謝!方家後來遭逢巨變,我們亦非常激動。」方夫人為了丈夫與黃浩川之間的情誼,竟然毀樓救人,這份豪情更令陳家洛佩服。
李光又道:「聽前總舵主說:你與方家小姐曾訂過親,這些年來,是否有他們兄妹二人的消息?」
陳家洛沉吟半晌,反問李光道:「你們走遍大江南北,有他們的消息嗎?」
李光歎息一聲:「連線索也談不上!」
陳家洛若有所思:「事情已過去了這麼多年,說不定小慈已經嫁人,綠葉成蔭,過著幸福的日子,隻要她快樂,那就行了!」
李光點點頭:「對!希望如此。」
兩隊人馬終於到達杭州。
這江南景色,果然是美不勝收,杭州西湖因著四季不同,各有特色,光是西湖十景,已令人悠然神往,樂而忘返。
蘇軾曾言:「欲將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曆來多少名士佳人在此勾留,泛舟湖上,柳堤漫步,寫下多少風流韻事,傳頌多少絕世佳話!
這西湖岸上,響起清脆悅耳的歌聲: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還道是誰?當然是滿腹詩書、秀外慧中的紫薇,為白居易之詞,譜上新曲。
歌聲一字一句、一絲一縷,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心,爾康不禁想:如此才情、如此教人心動的女子竟是我福爾康的妻子,這是幾生修來的福氣!
馬背上的爾康,雄姿英發;車內的紫薇,帳簾半卷暖風漸,人比西湖秀。
二人心有靈犀,相顧微笑。此時此刻,隻知道:你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你!
西湖雖好,但這神仙境界、詩般韻味,又怎及你我濃情?
小燕子聽著歌聲,看著景物,卻若有所思:「…何日更重遊!…何日更重遊?」這熟悉的感覺,莫非是前生記憶?
沒一刻安定的她,此時依在窗前,少有地沉默。永琪多次回頭,好奇地看著她,仿佛對她有了一份新的認識!
到得此處,亦是話別時候,陳家洛在六和塔附近有一小院落,眾兄弟可在該處落腳。
永琪與爾康身負重任,尚有隨從十人,住在友人家中,出入殊不方便,不敢打擾;但答應找到住處後,定必派人報訊。陳家洛知道他們是官家子弟,若招呼到家中,難免暴露身份,亦不敢多說邀請的客套話。
眾人就此話別,均是依依不舍。
臨行,小燕子忽然想起什麼,探頭出車窗外,叫道:「道長,你的胡子比銀狐的毛還要美麗!」
無麈捋著胡子微笑。
小燕子又道:「下次見麵,你可以給我一點胡子嗎?」
無麈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你要來幹麼?」
小燕子笑靨如花:「我要做枝大毛筆用來寫字!」
那有人這麼頑皮,永琪拿她沒法,白了她一眼。眾人又是大笑一場!
陳家洛目送小燕子的馬車逐漸遠去,消失在煙霧迷蒙中,竟不知是悲是喜?是心頭一痛、還是放下心頭大石?暗忖:枉我陳家洛自命有湖海廣闊之胸襟、統率群雄之才略,卻為這等兒女私情而神傷!
不覺惹來一陣愁緒,一陣感慨,竟忘卻身在何處!
遠處傳來西湖的禪院鍾聲,無塵多次叫喚,才猛然驚破這紅塵故園夢。
永琪與爾康暫不想張揚,不宜住在官員府第中,幸得上次逃亡有了經驗,遂假扮絲綢商人,來杭州辦貨。二人租下一個清清靜靜的莊園,此宅名為故園,有一小小的花院,乃一位秀才的舊居。負責看管、打掃及燒飯的平叔平嫂甚是和氣,各人都非常滿意。
剛安頓下來,小燕子已按捺不住,又要出外閑逛。
於是五人帶同四名侍衛,結伴同行,這杭州市的繁華景象,絕不亞於京城,車水馬龍,到處都是人群。
三位女子,一個清麗脫俗,一個活潑嬌俏,一個楚楚動人,當然引來不少欣羨的目光。
走到市集,見有幾十人聚集,爭相搶購什麼貨物。
忽聞有人破囗大罵:「你這無良奸商,屯積貨物,坐地起價!」
這店老板卻苦著臉道:「我做正當生意,賣的全是官鹽,賣這價錢,我已差不多賠本!」
店外眾人圍觀,議論紛紛:「一日之內,一斤鹽加三文錢,這簡直是搶!」
有的人道;「官府帶頭加價,我們這些升鬥市民有何辦法?」
有人輕聲道:「罷買官鹽!」
於是眾人異口同聲說:「人又豈可不吃鹽?」
「可買私鹽!」此話一出,眾人怕惹禍上身,於是一哄而散。
商店老板高聲叫喊,苦苦哀求:「等一等,你們回來吧!我再便宜一點,買四斤,減一文錢,減一文錢…」可是根本沒有人理啋他。他自怨自艾:「以後還是不要賣鹽,免得老是賠本!」
永琪非常好奇,上前道:「老板,鹽要多少錢一斤?」
這老板沒想到兩位公子哥兒會親自買鹽,奇怪地道:「要十三文錢一斤,你們是否真的要買?」
爾康答道:「當然!我們剛從外地來,柴米油鹽醬醋茶,每一樣都要。」
柳紅亦道:「對呀,老板,麻煩你,各樣均給我們一些!」
這下子老板喜出望外,慌忙打點。四名隨從亦幫著搬運。
永琪道:「這鹽不過是十數文錢一斤,人一日食鹽不過三數錢,一斤鹽已足夠兩三個月的食用,為何眾人如此激憤?」
老板搖搖頭,道:「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又怎知道平民百姓的苦況?要知道:這鹽是生活必需品,人不吃白米,仍可吃糙米、連糙米都沒有了,還可吃其它東西,但鹽卻厲害得多,它是沒有其它東西可以代替的!」
永琪和爾康想想,果然是有點道理。爾康又道:「是否真的要賠本!」
老板歎口氣「當然,不過,幸好我不是鹽商,賠了本,我會由其它貨品賺回來。但鹽商可慘了,他們無法支撐,隻好向官府借錢,但越來越少人買官鹽,白幹一場也罷了,最糟的是連利息也沒法歸還,最終落得個啷當入獄。」
永琪不禁想起「官迫民反」四字來,皺著眉道:「世間竟有這等慘事!」
爾康又問:「為何會越來越少人買官鹽,你不是說:鹽是生活必需品嗎?」
老板小心翼翼,把聲音壓得低低,答:「他們不買官鹽,買私鹽!」說罷,又自覺失言,不應如此多事,恐招惹麻煩,不管爾康、永琪怎樣再問,他亦不肯答,二人拿他沒法,隻好放棄。
永琪向爾康道:「這地方官府怎麼說要加就加,是否已上奏,得中央批準?」
爾康道:「可能是因子額不大,所以沒有上奏!」
永琪卻不以為然:「鹽既是生活必需品,人人都會買,積小成多,這數目甚是可觀。」
回頭一看,怎麼小燕子呆站在街中,紫薇正拉她回來。
永琪以為她又發現什麼新奇玩意兒:「是看中了什麼想買的,還是又要趁熱鬧?」
小燕子卻全沒興趣,指著街道一角說:「剛才有位奶奶叫我作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