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一杯薑茶悠悠地冒著熱氣，這是老杜版機器人泡的養生茶，味道並不美好，然而確實驅寒，所以季子陽拖到發完微信說到家了，還是老老實實喝下去，身子瞬間暖和不少，一邊扇著舌頭，一邊走進去小書房參觀老杜的新成果，五分鍾後，他幾乎是想暈著眼出來，太尼瑪重口。
    “偶爾會做這樣的一些場麵，畢竟對於老玩家，新的視覺刺激可以加強他們的興奮度，人總是比較容易習慣一種刺激，然後尋找更高的刺激點，在這點阿程和我的想法比較一致，”老杜捏著下巴，拍著季子陽的後背，叫小機器人過來倒熱水，“等你們科二結束，這個項目正好也要交上去，那之後可以做一些小遊戲。”
    “我還是喜歡貪吃蛇。”
    “你也可以喜歡植物大戰僵屍。”老杜接了一杯熱水給季子陽，“不過說實話，我還挺奇怪，你和王鈺程相處還算愉快。”
    “君子之交，何況他還是王教練呢，”季子陽挑眉，一臉八卦，“難道他和別人相處不愉快？”
    “阿程一向禮節和教養比較好，不過不怎麼擅長和別人交往。”老杜認真地看著季子陽，問了一個很認真的問題，“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哎嘿？我和那貨都沒認識幾天好麼，季子陽捂著水杯，忽然又感覺到剛剛耳朵上的溫度，其實對於這樣可能以後沒有太多交集的人他不是很想評論太多，畢竟人的大腦有時候就像電腦，一旦存檔命名就會留下痕跡，“挺不錯一哥們。”
    “還有呢？”
    還有麼，季子陽翻了個身，眯著眼笑，指著老杜的下巴，“王鈺程這個位置長了兩個痘痘，整天戴著口罩，一開始還以為是高冷掛的，說實話，現在看到的他和一開始差距挺大。”
    “那現在是什麼感覺？”
    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像個活人唄，不過你幹啥子問這麼多？”
    “擔心你被拐走還幫人數錢，”老杜見季子陽不以為然，補充道，“其實我剛認識他時候，許多人都在告誡我說這個人不值得交，畢竟你也看到，王鈺程這個人給人感覺總是思量很多，某個程度上說我們之間好像也一直停留在朋友與同事的位置，關於他很多事情都很少知道。”
    “是不是覺得這個人像一個迷藏？”季子陽彎著眼睛，“你這樣說自己的同學可不厚道。”
    “隻是對你提個醒而已，也可能是我擔憂有點多，他或許隻是想多交個朋友。”
    確實是，季子陽沒問擔憂什麼，隻是趁機戳戳老杜的淚痣，“你怎麼不想想我們兩剛認識那會兒，你還把me揍了一頓。”
    “me現在每天都想把你揍一頓。”
    “謔謔謔，等科二過了去老爺子那裏過幾招，順便蹭飯。”
    “蹭飯才是主要目的吧。”老杜忍不住拆穿，“現在這麼大，去師父師娘那裏要帶些禮物，總是空手大搖地去吃飯，可不太像話。”
    “好好好，八寶粥牛奶水果蔬菜三年高考五年模擬，你說哪個我買哪個還不成，”季子陽跳著起身，拉著老杜一起去刷牙洗臉泡腳。
    這一晚，刷完牙洗完臉還敷了個麵膜的季子陽失眠了，眨巴眼睛睡不著徒增黑眼圈那種，而且他知道原因。
    很多時候，我們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如同一個小黑屋，藏著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自己，這個自己期待被找到，也期待被永遠這樣掩埋，然而現在的他，察覺到有人正在打開這扇門，透進一條淡淡的光，這樣沉寂的黑暗被打破，他是緊張的，也是帶著驚喜的。
    這是一種救贖，也可能是一種毀滅。
    季子陽反複想著這樣那樣的事情，甚至想到自己記憶裏第一次出現的杜簫。
    那時候的杜簫矮矮的，短腿短手，穿著一身牛仔服，脖子上係著小圍巾，擋住了鼻子和嘴巴，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左眼下的淚痣像極曾經動畫片裏的人物，托管所的阿姨說這是小哥哥，然而他還是叫了小姐姐。
    於是，挨了一通爆栗。
    偏偏揍人的杜簫一臉格外委屈，於是兩個人哭成一團，直到各自爸媽過來，講清了緣由，兩人才算和解。
    他側臉看向杜簫，此時隻有壁燈微弱的光，光影交接，勾勒出杜簫完美的一張側臉，略帶駝峰的鼻子更顯得他穩重而又俊氣，暗影中的淚痣，反而添了幾分男人獨特的美麗。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如今穩重帥氣的理科男，小時候是個大眼汪汪的漂亮小孩呢？而他們居然會成為這麼久的朋友乃至兄弟，過年過節，總是隨便跑著彼此家中，完全被當成一家的孩子。
    我怎麼可能隻想和你做兄弟呢？季子陽靜靜地看著杜簫，壓抑著伸手想碰觸杜簫的衝動，然而兄弟永遠是最好的距離，無論兩肋插刀，亦或背插兩刀，都可以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