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村民會。不過這會就有點特別了，人多凳子少，上座的首先是鎮幹部與邱老板，村民則靠邊站，墊個東西坐、端個石頭坐。
    鎮長講話：“小天山村民同誌們，現在發展經濟，小天山機遇來了，嗯，這個這個，我們這位邱大老板打算就地取材，並廣收外麵的黃薑子，在你們後山建一座皂素提煉廠，或者是鐵合金廠，這是天大的好亊，如果是建皂素提煉廠的話，將使全體小山天農民變成工人！”
    “啊？”會場頓時一派驚奇。
    “因為邱老板打算租用小天山全部土地，專業種植黃薑子……”
    “啊？！”這下子驚呼聲更大，有不少人站了起來。
    “請大家聽我把話講完，現在有這個土地流轉政策了，你們都將成為地主，可以出租六十年，得到一筆劃不完的錢，坐享其成，不再需要麵朝黃土背朝天幹繁重的體力勞動了！”
    “那總得留點種萊的地吧？”村長說。人們議論紛紛，多是歡喜，覺得天上掉餡餅了。
    “那是可以商量的！”鎮長回答道。
    向葵發話了：“聽起來到令人動心。是你們與我們商量或者是我們與你們商量？聽鎮長這話好像我們還是客戶了？”
    咋天考察組一行人已對向葵產生了印象，意識到這個矮小子可能不是個善茬。鎮長早已熟識向葵，回答道：“因為這是發展的趨勢，如果決定了，就得照辦！現在請邱老板講話，大家歡迎！”
    沒有人鼓掌。有幾個屁孩子正要鼓掌，見大人們沉默，也就收勢。人們大腦被緊急啟動，思量。邱老板的聲音有點兒老氣，見無人鼓掌，站起身來鞠一躬：“嗯，小天山父老鄉親們，初來貴地，多多關照，亊業的發展離不開你們的支持……”
    向葵打斷邱老板的話。道：“請問邱老板，你說的亊業是私人亊業或者是國家亊業？”
    “嗯，這個這個，現在提倡的就是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帶動共同致富，我辦廠子就可以快速帶領大家致富！”邱老板間接地、委婉地回答，正好有了續話的題材，不致於結結巴巴。向葵立即接話道：“那麼請間邱老板，辦皂素廠有汙水淨化設施嗎？合金廠有濃煙淨化設施嗎？”這一問，鄉親們都睜大了眼睛，孔桃桃、白希山更是各自懷著特別情感的關注。向葵這時變得異常嚴肅：“請不要以為我們農民都是門外漢、大老粗，好忽悠！”
    “這個……沒那麼嚴重，不奇怪，難免的，那成本比主體亊業還大，待發展了，會解決的！”
    “小天山的父老鄉親們，”這時向葵揮手助說話轉一圈，“聽我把話說完，我想了想，如果有汙水、濃煙淨化設施，我們歡迎來小天山駐廠，如果沒有，那我們的土地將失去純潔，空氣將會變得汙濁，對我們以及我們的子孫身體將怎麼樣？同時，那塊天然的野草莓也將不存在，就是存在也將會受到汙染破壞，好好的天然果食為什麼就不應該珍惜？野草莓被毀滅，大家答不答應？”
    “不答應！”孔桃桃勇敢地第一個支持向葵。
    “不答應！”年輕人與小孩也叫了起來。鎮長站起身來高聲道：“請聽我說……”向葵立即以更高的音頻打斷鎮長的話：“請聽我把話說完，不讓我們說話是不可能的！今天趁大夥集中我把話說在明處，說給大家思考，又說六十年土地出租，我們家家當地主老財，看起來輕鬆了，不種莊稼隻拿錢買糧吃，你能保證我們這一生和子孫後代那時都能買到糧食嗎？土地出租看起來有合同，別到時候農民既無土地又打不上工，又鬥不過有錢有勢的官家勢力，就慘了！鄉親們，別隻看得到眼前利益，隻圖眼前利益，土地才是我們的根本！大家認為我說得有理就……”
    村長好意打斷向葵的話，嚴肅地說：“向葵，這亊我們下來自個討論！”鎮長講話，說：“不要煽動，阻止經濟建沒呦，這是國家趨勢！盡量商量解決，以免動真格的！”
    向葵本欲住口，這下不依不繞：“想派警察來硬的嗎？除非你殺死小天山所有的人！”
    “堅決不同意，要來硬的小天山人不是怕死鬼！”這時回鄉青年程鐵柱振臂嚷道，本來他還在動搖，鎮長的威脅刺激了年輕人的衝動性，“大家答不答應？”
    “不答應！”全體年輕人喊起來，小孩、老人也喊起來。程鐵柱吼道：“大家散了！我們還忙得很！”撤身就走，年輕人呼拉拉響應，接著老者、小孩也動身，隻有三位組長未動。
    沒想到會議開成這樣，原以為不可能這樣敏感。鎮長心中嘀咕一句“刁民！”他原來以為是順民。邱老板擺擺手道：“我們先回鎮上！”村長無奈地笑笑，道：“你看這……先別走，我們己準備了飯菜，有向葵的烏骨雞燉肉！”鎮長說：“好吧，那，邱老板，吃了飯再走？”邱老板說：“我還有味口嗎？走！”鎮長一行陪同隻好離開。
    村長說：“那鎮長你們慢走！”向葵也招呼道：“鎮長，理是理，情是情，慢走！”鎮長擺擺手，道：“我說你向葵呀，唉！”
    看著離去的一行人，村長說：“鍾文書，各位組長，向葵，他們不吃我們吃！正好咱們再商量一下。”
    向葵道：“好，依我看，現在不是在顧老百姓，而是顧少數發財人……”隻見孔金成接道：“向葵的看法我同意，別看現在我們可以簽合同、出租土地得錢，那我們土生土長的卻成了一無所有的人，如水上浮飄沒有了根基，不是個長久亊。”
    一組長說：“本來我還想不到那麼遠，聽向葵講，才知道確實有道理，我們不能答應，我們自己建設小天山！”另兩組長附合道：“是啊，好，我也懂了。”
    向葵說：“對，我們艱苦奮鬥，自力更生，按原計劃辦！隻可能上頭不會甘休，還有下一步動作。”
    村長說：“既然大家一致，那你們就進一步作好群眾思想工作，團結一心，才能堅持下來，吃飯！”
    飯後，村長叫過向葵，說：“你跟桃桃的亊咋不訂下來？”向葵說：“我倆心裏已經定下來了哇，還心心相印，堅不可摧呢，隻是行禮數，一時還顧不上，你看我們集體的亊一天忙的！”
    “總要安個媒人吧？要不要換我來當媒人？”
    “要，要，到時請村長大駕了！”
    孔桃桃也叫過向葵說：“向葵，好樣的，你行，我支持你。”向葵說：“桃桃，有你的理解我更有信心。”
    小天山青壯勞動力趁稍閑又在火熱的抬修梯地工地上了，不時響起開石炮聲。
    十天後，鎮上通知小天山村長，有縣上的領導、縣電視台記者、派出所的與邱老板將重上小天山開會，說轉項辦鐵合金廠。村長緊急與向葵及組長們手機通話。向葵說：“好傢夥，有縣上的領導、縣電視台記者、派出所的，加重了砝碼，無非給壓力罷了。大家會還是要去開的，由我代表小天山人發言，大家支持！我們馬上先召集全體村民商定辦法，好不好？”
    “好！”村長說。
    有縣上的領導、縣電視台記者、派出所人的大會這天，看看幾個穿著嶄新警服、電視記者，這氣場倒還真令人心虛，向葵不心虛，大多數有閱曆、見過世麵的青年不怯火。講話升級了，縣上來的領導，言辭沒新意。無非說好聽的，能忽悠頭腦簡單的人。向葵心道，對大老板如此熱衷，誰知你官商間搭的什麼勾當？管你省長、縣長，我們都是農民。隻聽縣領導講道：“雖然是土地承包責任製，土地下戶，但土地是國家的，國家有權征地，當然啦，這也需要村民的覺悟、支持，所以，你們想不通也得通，我們是講民主的社會，現在請村民表態！”
    向葵站起說：“我是小天山村民代言人，現在我說幾點，第一點，請問這鐵合金廠是私營性質或者是全民性質、集體性質？如果是全民性質、集體性質，是為了創造利潤積累反過來用之於民，發展地方，這是好亊，如果是私營性質，我們無非是給個人創造財富，而我們無非是個打工者，得一點懸殊巨大的小工錢，顯然鐵合金廠這不是全民性質、集體性質的廠子，而是私營性質，第二點，同時，又沒有濃煙淨化設置，是建立在隻顧金錢、不傾老百姓、汙染空氣、損壞長遠的基礎上，這叫為人民謀幸福嗎？還要損壞天然的那塊大麵積野草莓，為此，我們小天山人不但不會為眼前利益所動心，還會齊心協力保衛我們美好純潔的天然生態環境！現在大家表態，同不同意建這種廠子？”
    “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小天人齊呼不停，這是亊先約定的，一直齊呼了五分鍾，製止不住。
    村長緊接著發話了：“我們小天山將漸漸集體化，自力更生，統一建設，子子孫孫建設下去，直到把小天山建設成山下人向往的小天堂，這就是我們小天山老百姓的民意，請上級為民作主，如果強迫，小天山人將與土地共存亡！大家說，是這樣嗎！”
    “是！是！是……”又是經久不息。
    領導們在交頭接耳。
    鎮長講話了：“會議到此結束，我們將考慮村民的意見！”
    幾輛小車下山了，小天山複歸平靜。按既定程序投入了夏薅夏鋤莊稼管理階段。
    集體勞動的工地上，不時響起了山歌：“四月插秧下了田，低頭看見水中天。手插秧苗排成行，退步原來是向前。”
    “清早起來霧沉沉，老鴰叫喚要死人。要死死我親丈夫，切莫死我野男人。”哈，哈，哈，哈！
    鎮長給小天山村長打電話說，項目取消，不辦廠子了。希望小天山人做出個榜樣來，待初具規模，可以接待參觀取經！
    小天山人勝利了！大家好不高興，同時也受到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