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家亡全因塵俗重 正邪皆緣行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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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一眾四人背著木劉氏娘親的遺體下山往甘州來。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到了辰牌初刻,方始到了木秀才門前,叩門進屋,木秀才又驚又喜,喜的是妻子無恙歸來,驚的是不知他們從哪裏馱了一個死人來。他又細看,妻子猶自梨花帶雨,悲傷痛哭,更是疑心大起,半晌問道:“夫人,怎麼了?這人是誰?”
木劉婉娟哭泣道:“相公有所不知,這個……這個是我娘親啊!”
木秀才吃了一驚,良久說不出話來,孕了孕神,末了才結結巴巴的說道:“夫人……這……”說到這裏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原本滿肚子的疑竇,也一貫知道木劉婉娟的親娘早喪,現如今卻不知道哪裏突然冒出一個便宜丈母娘來,有意要問個清楚,但看到木劉婉娟撕心裂肺,傷痛欲絕,若是就問難免唐突,隻得硬生生把這一番詰難坐了回去,然而尷尬非常,真真是手足無措了。
阿古麗上前道:“夫人,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莫要傷了身子。”
謝蒼溟也道:“夫人,死生乃天道倫常,夫人如此悲傷,若是壞了身子,令堂在天之靈焉得安息?況現今大事,是安葬令堂,使令堂曝屍於外,也不妥當。”
木劉婉娟這才稍稍歇了悲聲,對著木秀才深深一禮,道:“相公,妾本不欲相瞞,隻是這個確實是我母親,其中備細,還請容妾身稍後細談,現在最要緊的是殮乘家母遺骸……隻是妾在這裏並沒有熟人,還請相公周旋……妾不勝感激。”
木秀才見說,不得不硬了頭皮道:“正該如此。棺木殮服我去辦理。夫人切莫悲傷過甚……嗯,這個……還要去西山寺請幾位大師來給嶽母超度才是……幾位先在這裏稍待,我去便來。”
木劉氏才從西山觀音寺裏死裏逃生,聽到丈夫又要去那裏找大師來超度,心中一驚,臉色不由變了一變,還沒說話,便見謝蒼溟打了個稽首,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乃昆侖門下弟子,這個齋醮打懺貧道也是會的,不必勞煩西山寺的大師了。”
木秀才打量了一下謝蒼溟,又看了看同是道士打扮的孫玄海,暗地裏皺了皺眉頭,道:“這兩個道士跟著我夫人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我聽說這和尚道士一貫為了爭奪信徒,勢不兩立,平常隻是耳聞,今天這倒是算是親眼所見了……隻是這兩個道士將這屍體背了過來,也算勞苦,若是拂了他意,倒顯得我不會做人。”當下便道:“既然如此,就有勞道長了。”說完也回了一禮,轉身出門,不多久便置辦了香燭棺木、犧牲貢品,將老嫗入殮了,又請人來裝白描黑,掛出招魂幡,灑起金錢紙,更請了吹手嗚哩哇啦大吹哀樂。木劉婉娟原本便傷心悲苦,更被這氣氛所染,早換了一身孝服,跪在靈前呼天搶地,不住哀哭。謝蒼溟借了孫玄海的拂塵,在靈堂內念經做法事。阿古麗作陪,暗自念經。木秀才滿腹狐疑,也先跟著跪拜行禮。唯有孫玄海環抱雙手,倚靠在門框上冷眼觀瞧,默然不語。
木秀才雖然不第,然而在甘州城頗有名望,在此處也很受人尊崇,故而鄉人知道木秀才家裏出了白事,都來吊唁祭奠。幾個人又商榷了一個黃道吉日,將木劉氏的母親下葬了,又辦酒謝了村坊鄰裏,這才算是把喪事辦完了。這天晚上,木秀才便私下對木劉婉娟道:“夫人,我記得你說過你母親早喪,怎麼今日卻又……”
木劉婉娟過了這幾天,心裏悲傷略減,道:“妾正要與相公說這個事情。”當下便將自己母親的事情說了一遍,木秀才喟然歎息,道:“你我夫妻,何不早說?平白叫她老人家受著許多苦?”
木劉婉娟被這一句話勾住心事,又哭了出來,道:“早知你有這個意思,我又何必如此?我是怕你心裏懷疑,覺得我母女兩個丟了你的臉麵。”
木秀才正色道:“忠孝節義,人之大倫。我怎會如此?真是豈有此理!”
木劉氏心中感激,但到底母親已經去了,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沉默半晌,道:“夫君,我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木秀才驚愕道:“還有何事?”
木劉婉娟囁囁嚅嚅,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起。畢竟事關名節,非同小可,安知自己夫君會作何想?隻這一層便足以讓人逡巡了。
木秀才越發覺得奇怪,追問道:“到底何事?說來聽聽。”
木劉婉娟又遲疑了老大一陣,這才咬了咬嘴唇,正襟危坐,再仔細想了半天,字斟句酌,才把自己被異母弟擒住,失了身子的話說了出來,話未說完已是滿臉緋紅,淚如雨下。
木秀才卻也不等她說完便拍案而起,大叫道:“豈有此理!”一把將自己文書案掀翻,筆、墨、紙、硯、鎮紙、筆洗、筆山、筆架、筆筒、水盂、台屏稀裏嘩啦砸了一地,把個木劉氏嚇得麵色慘白,不敢再說下去了。
木秀才氣得胸膛起伏,文秀的臉麵上殺氣騰騰,一雙眼睜的血紅,兩條眉毛倒豎起來,來來回回走了數趟,這才顫巍巍戟指木劉氏喝道:“你個賤人!既失大節,還敢有臉回來見我?”
木劉婉娟臉上變色,驚慌失措,不知何以對答。
木秀才也不等妻子說話,已然搶著道:“夫忠貞,女子之大節也!你這賤人嫁給我,雖不是熟讀經典,也該知道此等道理!如今失身於人,不自裁以謝天下,反而還有臉麵回來,你這是欲置我於何地?”木秀才頓了頓,接著罵道:“況夫那人還是你弟弟!嘿!姐弟之間竟做出這等苟且之事,你還有人倫道德麼?這與豬狗禽獸何異?你個賤人!真真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木秀才越說越是激動,一張白臉竟是由白轉青,由青轉紅,由紅轉紫,由紫轉黑,搶過一步,岔開五指,掄圓了,“啪”的一聲,重重的抽了木劉氏一個大嘴巴,怒吼道:“滾!老子蘭麝之地,豈容你這賤婦玷汙!滾!”
世間的事情一貫便有“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之說。大凡人挨了巨大打擊,若有可心的人安慰勸說,便讓人心底裏舒服,若是還被人指責,那便無異於雪上加霜,更遑論是夫妻之間呢?木劉氏失身於人原本便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當其被救的時候就有輕生的念頭,隻是被阿古麗等人勸住了,現下跟自己丈夫說起,原本是覺得夫妻兩個同甘共苦的意思,也有那想要得到丈夫安慰的想法。哪知果不出自己所料,丈夫讀了許多聖賢書,早把那忠孝節義看得比性命還要重上三分,也不管前因如何,後果怎樣,抬手便是一巴掌。他雖然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然而怒極氣極的一個嘴巴也不是木劉氏這樣窈窕女子所能承受的,頓時被打倒在地,心裏更是覺得委屈,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撲簌簌往下落。
木秀才這一下也是將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退了幾步,被書桌腳絆了一個踉蹌,扶住書架這才站定,呼哧帶喘半天,調勻了氣息,接著罵道:“哭!你個賤貨還有什麼好哭的?你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還有臉哭?今日你跟你兄弟做出來,明日怕不便要把我毒殺了麼?滾出去!我家留不得你這樣的東西了!你也不再是我木寒的妻子!嘿!滾!老子讀書不成,做不得高官,沒能耐讓你這娘們兒錦衣富貴!你去……去找你兄弟去!去找個富商巨賈,官門老爺去!老子這裏寒磣,養不起你!”說到後來想起自己屢試不第的往事,竟是哈哈大笑,隨手從架上抄起書來,劈頭蓋臉的往木劉氏身上砸過來。
木劉氏心裏愈發悲苦,饒是躲得快,也被書函砸了一下,痛入心扉,要出去時又怕被人撞見,隻能在屋子裏哭泣。
木秀才砸到後來,更是隨手撿起石硯,對準了木劉氏劈麵就砸。木劉氏躲閃,不想正一腳踩在群裾下擺,躲是躲過了,自己也不由得摔倒在地,木秀才哈哈大笑,舉起椅子上來就要接著砸。
猛然間隻聽“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推開,一道紅影飄然進屋,劈手奪過椅子,嬌吒道:“你要怎樣?你妻子被人強暴,又不是自己願意的,你不去安慰也還罷了,竟然如此。豈有此理!”
木秀才摔了一個跟頭,頭破血流,坐起來卻不呼痛,隻是大笑道:“我寒門苦讀二十餘載,卻考一次落榜一次!哈哈哈!別人高車駿馬,我還隻能守著這麼一間破屋子!老天!老天!你何其不公也!”
阿古麗原本因為聽得這屋裏響動,便知道有事,便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木劉氏,扶起了木劉婉娟,正要再數落木秀才一頓,哪知他卻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愣在當場。
卻聽得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他瘋了。”
阿古麗轉頭便見謝蒼溟和孫玄海在側,想來也是因為聽見響動過來的。謝蒼溟打了個稽首,道:“福生救苦天尊!”看著木秀才坐在地上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木劉氏垂淚道:“都是我不好……”
孫玄海冷冷道:“不幹你事。”
木劉婉娟自責道:“若不是我……我……”
謝蒼溟道:“夫人不必如此,你也不是自己願意的。反倒是你這個丈夫自己因為屢試不第,心中鬱結,加之深受塵俗影響,心魔深重,自己發瘋,與夫人無幹。”
木劉氏嘴唇翕動,卻想到這三位終究隻是外人,無法當真的哭訴,隻得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阿古麗在旁苦勸良久,木劉氏才含淚又看了坐在地上又哭又叫,又笑又鬧的木秀才半晌,方從喉嚨裏呼出一聲道:“相公……”卻說不下去,掩麵跟著阿古麗走,順手掩上了房門。
兩個女人正要同去,謝蒼溟卻道:“二位可願與我們兩個徘徊一番?”
木劉氏心道:“好個唐突的道人!”正要回絕,阿古麗卻道:“如此正好。”
四人去了西邊廂房坐定,謝蒼溟便開門見山的道:“夫人,如今你相公這樣,隻怕不能同去回疆了,我的意思,我二人護送姑娘去,留你相公在這裏,你看可好?”
木劉氏不假思索的道:“道長好意,賤妾心領了。然而此時因妾而起,夫君如此,妾何以遠走?我要留下來,便不去了。”
謝蒼溟見她說得斬釘截鐵,歎息一聲,便不多言。
阿古麗卻問道:“這木秀才好好地,怎麼會出這種事情?”
謝蒼溟看了阿古麗一眼,又看看木劉氏,木劉婉娟會意,揩幹了淚,道:“妹妹不知,我這相公也是個苦出身,一心想著出人頭地,隻是時乖運蹇,不能成功,便常常有那懷才不遇的感慨。又因為我不爭氣,這幾年來並不曾給木家宗祠添個一男半女,我夫君雖然帶我如初,隻怕終究……終究心裏是怨我的……”
阿古麗雖然不是中土人物,然而家中期盼添丁加口卻是四海皆然,自然也就有些理解,點了點頭。
木劉氏忽的淚水又下,哽咽道:“我因此去寺廟裏求個一男半女,誰知又……又……”
阿古麗奇怪道:“夫人失身,原非本意,你丈夫也是個斯文人,怎麼如此作為?”
木劉氏哭道:“總是我的不是……若我……若我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他……他又怎麼會這樣呢?”
謝蒼溟道:“夫人不要如此……此乃天數使然,豈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阿古麗奇怪的看了謝蒼溟一眼,木劉氏已站了起來,道:“夜已經深了,兩位道長還請安歇,妾身少陪了。”說著便走,阿古麗吃了一驚,道了聲別,急忙追出去。
出得屋外,木劉氏勉強笑道:“妹妹不要擔心,你自睡去便是。”
阿古麗道:“夫人……木秀才這個……”
木劉氏笑道:“妹妹且寬心,我這宅院雖然不大,卻也有幾間空房,我自會留意的。”
阿古麗這才作罷。兩個人相互道別,各自歇息去了。
話休絮煩,到了第二日,阿古麗、謝蒼溟、孫玄海三人都起來了,卻不聽得木秀才的大呼小叫之聲,謝蒼溟笑道:“這酸秀才鬧了一夜,這會怕是沒力氣睡著了。”
孫玄海仍舊是哼了一聲,不說話。
阿古麗四下張了一張,問道:“木夫人呢?”
謝蒼溟道:“她昨夜不是與你一同去的麼?”
阿古麗道:“沒有啊!昨夜我原本是要與她同睡的,她說尚有空房,我們便分手了。”
謝蒼溟“啊呀”一聲,頓足叫道:“快!快找找!莫要出事了!”
阿古麗被嚇了一跳,道:“這是為什麼?”
謝蒼溟道:“木夫人早有死誌,隻是念及母親尚在,有心存了一絲希望,覺得自己丈夫能夠體諒,所以不曾輕生,現下她娘也故去了,丈夫又這般迂腐,她是個有德行操守的女人,安能再活?昨夜不願意與我們去回疆,我便覺得有些奇怪,又將你支開,那定然是輕生了!”
阿古麗仍是不明就裏道:“這如何能夠?些許小事而已,哪有如此嚴重?”
謝蒼溟道:“姑娘久在回紇,哪裏曉得漢人的情操?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找找,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阿古麗聽他這般說,心裏很是不忿,暗道:“誰說我不知道?我在天山的時候,也曾看了孔孟之說,知道四書五經,怎麼會不曉得?”心裏雖然這般想著,然而卻看謝孫二人分頭走了,十分著急,也說不下去,隻得四下尋找。
看看到了屋後柴房,才一開門,阿古麗便見一個人影吊在半空中,仔細一看,那身段婀娜,白衣飄飄,正是木劉氏的情狀,隻是一張如花俏臉劃得稀爛,雙睛暴突,舌頭吐出半寸來長,十分駭人,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退了一步,摔在門外。
過了半晌阿古麗才回過神來,上前將木劉氏從繩套上取下,這時候的木劉婉娟已是梆硬的了。阿古麗急忙一邊搶救,一邊呼叫,不多久孫謝二道飛奔而來,看了這般情景,也都吃了一驚,孫玄海上前查探良久,終是搖頭歎息道:“死了,硬了。”
謝蒼溟喟然道:“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我們方才找過了,那木秀才也死了。”
阿古麗驚道:“木秀才也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謝蒼溟歎了口氣道:“他是失心瘋,又哭又鬧,最後心脈盡斷。可惜天下讀書人為了權勢名利,苦讀數十年,終究是作繭自縛。這木夫人原本也是個極有氣節的人,姑娘,你道木夫人為何要自毀容貌?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失了貞操,無顏麵對列祖列宗啊!其時儒門禮法最是害人,偏生天下人卻將其奉若至寶。偏生卻都是她媽的狗屁!”他本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如今卻橫眉怒目破口大罵起來,道:“你看看,木夫人純孝,天下少有,雖然失身,卻是被人強迫的,並不是一個揚花水性的淫賤女子,木秀才卻如此對待!我呸!什麼玩意兒!”
孫玄海道:“蒼溟道兄過了!忠孝節義乃大節所在,豈能一概而論?隻是世人對待女子總是偏頗,不管你如何,隻要失了貞潔,便看做淫娃蕩婦,便為這個不知道耽誤了多少好女子!”
謝蒼溟原本也是一時氣急,現下冷靜了些,便不再說。
孫玄海歎道:“隻是事已至此,安葬了他們才是正事。”
阿古麗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說著就要來背木劉氏的屍體。
謝蒼溟急忙止住道:“不可,現在青天白日,往來人多,咱們貿然動手,若是被人看見,不好說話。不如夜裏再說。”
三人商議停妥。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三個人背著兩具屍體,拿了鐵鍬鋤頭,飛過牆頭,找了個風水尚可的地方將兩人埋了。可喜木劉婉娟一生悲苦,幾日之間屢遭大難,現下鍾得寧靜。
三人埋了屍體,謝蒼溟道:“我回昆侖去了,二位保重。”
孫玄海道:“我去崆峒,看看到底是誰又與那賤婦有染,還戕害無辜。”
謝蒼溟愣了一下,笑道:“好!等我回山見過我師兄再與你打聽打聽。”
阿古麗斜著眼睛看了孫玄海一眼,心道:“殺害無辜,你們不也一樣?那山洞中的女子又有什麼過錯?不一樣被你們殺了。”想是這般思想,卻沒有說將出來,隻是點了點頭,提劍就走。她看看時間尚早,不到開城門的時候,便想要繞過甘州州城,直接東下,哪知才走不上幾裏地,忽覺背後紅豔豔的十分燠熱,及回頭看時,卻見火光衝天,把那深邃幽靜的夜空都染得通紅,更兼那鑼鳴聲、救火聲、哭爹喊娘聲此起彼伏,猶如趕大集一般。阿古麗見是來路的方向,心裏吃了一驚,展開輕功飛奔回來,早看見木秀才一家淹沒在大火裏麵了,不少街坊鄰裏被這一場沒來由的大火驚醒,各種奔忙才有那吵嚷嚷的動靜。
阿古麗愣了一下,哪裏料到幾個才走這裏就忽然走了水了?來不及細想,就要奔進火場滅火,才走出兩步,一瞥間餘光便看見謝蒼溟和孫玄海兩個在人群裏轉身要走。她雖然是大漠裏的姑娘,性子戇直了一些,卻並非癡傻,一呆之下,已明其中緣故,必定是這兩個放的火了,不由得火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想道:“你們兩個也算是名門大派的弟子,居然做如此下作勾當,當真天理難容!”一腔俠義熱血按捺不住,舍了火場,直追這兩個道士。
出了村子,又趕了兩裏地,已到了人煙稀少的路上了,謝蒼溟這才悠悠然轉了頭來,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道:“姑娘不去宋國,難道是落了什麼東西不成?”
阿古麗越看這張笑臉越覺得麵目可憎,也不跟他歪纏,橫劍當胸怒道:“這火是你們放的?”
謝蒼溟笑道:“姑娘說笑了,這火分明便是佝僂山胡大放的,與我們和幹?”
阿古麗聽他說話,一副耍賴撒潑的神色,那便是欲蓋彌彰了,更是氣得粉臉脹紫,暴怒喝道:“還要抵賴!”把雙足一墊,猱身直進,寶劍分心便刺。
孫玄海冷笑一聲,也不拔劍,內力灌注在蠅拂子裏,隨手一甩,蕩開短劍,阿古麗被這一拂,隻覺勁風撲麵,刮得臉生疼,手裏差點拿捏不住,急忙滴溜溜一個轉身,雙腳一錯,歇步坐下,纖腰一扭,劍鋒直指孫玄海胸口。這一下也,正是:
殺人放火非俠義,怒氣填膺為正心。
不知阿古麗這一劍刺中了孫玄海也未?這場大火又是怎麼來的?欲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