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總兵府逞威惡鬥 涼州城分道揚鑣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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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逍遙子帶了赫連峰的屍體與眾人作別,正待要走,忽聽得屋外喊聲大作,呼啦啦湧進一大群人來,當先一個將官,頂盔貫甲,手提大刀,腰間束著一對流星錘,邊走邊叫道:“官府捉拿逆賊,閑雜人等快閃開了!”
    狄破三人麵色微變,以為是進城的時候被人認了出來,他們因為想要拉赫連峰入夥,為了彰顯義氣,也是怕帶了大隊人馬鬧出天大的動靜,徒做爭鬥,所以隻這三位大王跟著阿古麗下了山,此時若是陷入重圍,他們三個插翅也難飛走了。登時嗆啷啷各自拔出兵器,狄破拿了一把單刀,毛一坨兩把銅錘,趙玉一對鐵骨逍遙扇,阿古麗也扯出寶劍。
    這將官卻並不看他們,隻是看了一眼赫連峰的屍體,又看了逍遙子一眼,沉聲喝道:“這是朝廷要犯,快留下了!”
    眾人這才知道這一群人是接到訊息,來捉拿赫連峰的,狄破等人都鬆了口氣,逍遙子卻是臉色一端,也是沉聲喝道:“你配麼?”
    這將官身負軍令,平素誰敢來攔擋?哪料到今天卻被一個道士甩了臉子,不禁怔了一怔,隨即大怒道:“原來你和他是一路的?這赫連峰殺了朝廷命官,又做出這樣喪絕人寰的事情,想來你便是幫手了?”
    逍遙子哼了一聲,將赫連峰屍體放下,身形一動,忽然欺近前來,“啪”的便是老大一個大耳刮子抽在那軍官臉上,那軍官饒是皮糙肉厚,挨了一掌,臉上也頓時顯出五個指頭印子來,就連頭盔也歪過了一邊去。
    這軍官又驚又怒,怪叫一聲道:“原來都是刁民!拿下了!死活不論!”當先舞刀直奔逍遙子而來,一眾官兵也各執兵器,奔向狄破四人。這四個人原本都鬆了口氣,哪知道逍遙子方外之人卻如此大氣性,將自己卷了進去?見軍兵不容分說奔自己來,叫一聲“苦也!”也隻能動手。
    這逍遙子乃是昆侖山八劍飛霜陳三清道長的首徒,也可算是門下師兄弟們的半個師父,赫連峰一身本事十有六七都是逍遙子代為傳授的,他又是個真性情的人,對門下師弟師妹們極為要好,交情不淺。這些天正遊方到涼州,猛聽得說赫連峰在總兵府發了瘋一般殺人,吃了一驚,趕來時正見到師弟自刎而死,心中悲痛萬分,待要將師弟帶回山安葬了,卻遇到這將軍來奪屍體,一把無名火登時竄起三丈多高,二話不說,先聲奪人,給了這將官一個嘴巴。那將官也是三屍神暴跳,兩個人頓時打成一團。
    逍遙子原背著寶劍,卻不用,隻拿了赫連峰的四尺重劍,大開大合,與這將官交手。那將官接了一招,鋒芒相交,火星四濺,自己那把刀更是斷成兩截,要不是自己眼快躲閃了,隻怕便要被自己這半截斷刀所傷了,虎口裂開,流血不止,更是手臂酸麻,抬不起來。這將官急忙舍了大刀,著地一個“懶驢打滾”,避過摟頭一劍,順勢從腰上扯下流星錘,舞動起來,呼呼風響,翻身又與逍遙子廝殺。
    這流星錘屬於軟兵,最是難練,但若是練好了,便是及其厲害的兵器,任你長槍大戟,寶刀寶劍,劈手就能奪過去,若說攻防之道,更是如同率然之蛇,攻首則尾應,攻尾則首應,若是打在鏈子上,那一對錘頭則卷將過來,當真是令人防不勝防,這將官便憑著這一條流星錘,一步一步賺到如今這般的地位的,原本便少有敵手。誰知這逍遙子眼看流星錘飛來,左手往劍柄上一拍,那數十斤的重劍便如同怪蟒探頭一般撩上來,當的一聲巨響,正打在錘頭上,把那錘頭打得倒卷回去了。那將官吃了一驚,卻並不慌亂,左手往後一拉,踏前一步,緊跟著右手往下一擺,左手的錘頭又快如閃電打向逍遙子。逍遙子大喝一聲道:“來得好!”也踏前一步,一招“橫掃千軍”又磕飛了這一錘,順勢一個“舉火燎天”,由下而上反撩對手。
    那將官大吃一驚,急忙後退,把流星錘的鏈子往錢一格,“當啷”一聲,那一條精鋼打造的鎖鏈斷做兩截,逍遙子此時怒極,道家的恬淡自然早拋到離恨天上去了,重劍撩道身後,側身直進,一肘撞向將官胸口膻中穴。
    便在此時,隻聽一聲暴喝道:“大人休慌!貧僧來也!”聲音未落,牆頭上一朵紅雲飛下,一點金光直奔逍遙子而來。
    阿古麗此時殺了一員官兵,正看見這情景,纖腰一擰,手中鐵蓮子脫手飛出,直奔這條紅影,口裏叫道:“小心!”卻聽得一聲響亮,逍遙子叫道:“姑娘小心了!”阿古麗吃了一驚,急忙往旁邊一讓,三點烏芒電射而來,正擦著她麵前飛過,臉上火辣辣的疼,卻是她的鐵蓮子不知何故反射了回來。
    原來逍遙子眼觀六路,耳探八方,早瞧見襲擊人影,向後一個縱越,巨劍一揮,打落了襲來的暗器,阿古麗的三顆鐵蓮子也被來人大袖一拂,反打了回去。這紅影見自家兵刃被磕飛了,頓時在一個兵士身上一蹬,那兵士撲地便倒,這卻不提,他卻身子斜飛,宛若燕子一般拿住兵器,落下地來,卻是個鷹鼻深目,枯瘦高挑的紅衣喇嘛,手裏拿著的卻是兩個鍍金銅鈸。他一落地,便把怪眼一翻,如同梟鳥夜啼一般的叫道:“逍遙子休得猖狂!讓佛爺我來會會你!”猱身上前,兩個銅鈸上攻脖頸,下斬腰間,攻向逍遙子。
    逍遙子後退避過,冷笑道:“我到是誰,原來是你這惡僧!在拉薩的時候讓你走了,今番卻自己送上門來!”說著話,更不遲疑,重劍中宮直進,就那兩個銅鈸之間刺進,這喇嘛麵色微變,急忙把雙臂一展,飄然後退。逍遙子卻如影隨形跟上前來,重劍劍尖仍是指向喇嘛的胸腹之間。喇嘛見不是話,急忙一鈸往重劍劍麵上一按,那重劍便往下一沉,他卻順勢縱起,一鈸脫手飛出,嗚嗚的攜帶著勁風撲向逍遙子要害。
    逍遙子知道厲害,那把重劍救援不及,急忙一個大斜身,便覺得鬢邊一涼,一綹頭發已被削去了,太陽穴上更是被劃了一道,雖不致死,也是鮮血長流。逍遙子勃然怒道:“智空惡僧欺人太甚!”回身一劍,將那飛回來的銅鈸砍成兩截,展開昆侖派的《縱橫劍訣》一招一式毫無花哨,對著那智空喇嘛猛攻。
    這《縱橫劍訣》原本是三清道長年輕時候,就《鬼穀子》中參悟出來的,看似直來直往,卻是綿密異常,正所謂“縱橫捭闔,綿裏藏針”,在江湖中很闖出些威名,後來因為某些事故,出家為道,雖說練成了一手《飛霜八劍》的絕頂劍術,這一手《縱橫劍訣》卻也不曾舍棄,反倒從道家典藏中補益良多,使之陽剛劍招之中暗含陰柔劍勢,便是當年在與苦渡禪師、東方逸雲等論劍,這些劍術名家也是大為驚歎,峨眉長眉真人李壽長曾言:“此劍法當與《飛霜八劍》《玄元掌法》並列為昆侖三絕。”其威能如何由此可見一斑。更兼之逍遙子重劍使出,劍氣縱橫,每一招都挾著風雷之聲,更是駭然,就連這庭院中的枯枝敗葉也都卷將起來,被那淩厲劍風摧為兩段。
    智空大吃一驚,暗道:“我隻道這廝學成了陳三清的《飛霜八劍》,誰知曉便這一路劍法也如此厲害!”眼看著自己被劍影裹住。若是合攏,當有性命之虞。這智空喇嘛原本是黃教龍象法王的弟子,隻因為看上了佛母的美色,暗地裏要害自己師尊,正巧被遊方的逍遙子撞見,將他重傷,僥幸逃得性命。他不思自己的過失,卻反而怨恨上了逍遙子,更兼之恨烏及烏,便也視昆侖門下為仇讎,他逃到了涼州府,被那府尹待作上賓,今番卻聽聞昆侖派的赫連峰在這裏行凶,心下大喜,才自告奮勇,過來捉人,誰料到竟然遇到了自己的死對頭呢?他情急之下,不及細想,伸出鷹爪般的手掌,隨手扯過一人來,掌力一吐,將這人往前一送,可憐這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便被一劍結果了性命。智空卻就著這間不容發的一瞬間雙臂一展,飛過牆頭跑了。
    這將官知道府尹門下有一個喇嘛十分厲害,見他前來幫手,原本十分歡喜,誰知數招之間,便落荒而逃,心下駭然,然而他也是條好漢子,寧可戰死,要他做逃兵卻是萬萬不能的,流著冷汗,一聲暴喝,算是給自己壯膽了,一手拿著一節流星鏈子錘對準逍遙子就打。逍遙子重劍徑出,用的竟是一招輕巧至極的“撥草尋蛇”,“當當”兩聲,那將官手裏的兵器拿捏不住,脫手飛出,有兩個離得近的兵卒卻倒了黴,被這兩個沒長眼睛的家夥砸中,“哎呀”兩聲,一個被砸折了胳膊,一個正中腰眼,趴在地上呻吟。
    逍遙子正待追擊,猛可又聽得一聲大吼,真如虎嘯山林一般震得人心裏一顫,卻聽得狄破叫道:“狗爪子厲害!姑娘和三弟帶著二弟先走,我自斷後!”
    毛一坨沉聲道:“大哥這是什麼話?難道我老毛是那愛惜自己性命的人麼?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怕個鳥?”
    逍遙子急忙使個虛招,退出圈子,一瞥間,隻見毛一坨渾身猶如血人一般,不問可知,是敵人太多,寡不敵眾受了傷了。他右手的銅錘丟過一邊,左手錘卻舞出一片黃光,隻是銅錘乃是及其沉重的兵器,使錘的人都是雙錘,這樣方能平衡,現下他卻隻用一把錘子,雖然看著凶猛,其實腳步踉蹌,大亂章法,若非狄破、趙玉、阿古麗三人本事不弱,護住了他,隻怕不多久腳下虛軟,就要命喪於此。
    逍遙子暗讚一聲道:“好漢子!”舍了那將官,忽然後退,一把夾起赫連峰的屍身,把那重劍掄圓了就往狄破等人的圈子裏扔將過去。那些官兵不料背後被人偷襲,被這打著旋的重劍砍死砸傷了三五個,頓時大亂,逍遙子卻就這時候展開輕功衝到,不等寶劍落地,一把撈起,叫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眾人登時醒悟,撿起銅錘,阿古麗、狄破二人仗寶劍,挺單刀打頭,趙玉拉著毛一坨,逍遙子斷後,一行五個人就往外闖,他們現在是奪路逃生,比之方才更加勇猛,當真是當者披靡,庭院固然森森,然而地方終究隻有這麼大,這將官也是知道赫連峰厲害的,怕人少了製他不住,帶了二三百人進來,現如今卻反而窩成一團,彼此掣肘了,被五個人殺出一條血路,奪門而出。
    才一出總兵府大門,又是一大群官兵,摩肩接踵烏泱泱的塞滿街衢,卻是包圍府邸的人,見到眾人衝出,不用問也知道是敵人了,一個個舞刀弄槍奮勇上前,這裏五個人知道自己若是後退半步,便沒有活路了,隻能打點精神,硬著頭皮望外闖,砍翻了十餘人,方才出得大門來到街上。逍遙子叫道:“上房!走屋頂!”
    狄破三人卻是微微一愕,趙玉道:“我大哥二哥不會輕功!”
    逍遙子愣了一下,二話不說,飛起一腳正踢在毛一坨那又大又肥的屁股上,就聽得毛一坨一聲大叫,驟然飛了起來,嘭的一聲砸在對過屋頂上,硬生生把那屋頂砸出一個大洞來,若非逍遙子跟著飛上一把拉住,隻怕他這二百來斤的身軀就要掉進別人屋裏去了,可憐對過屋中的人因為外麵吵嚷嚷本就被嚇得不輕,哪知道竟然有東西把自己屋頂砸漏了呢?一聲驚呼,四散逃了。趙玉和阿古麗兩個見了,心中一動,一邊一個架起狄破,一跺腳也飛身上屋。
    毛一坨罵道:“牛鼻子作甚?”
    狄破知道是逍遙子救了毛一坨一命,聽他出口不遜,喝道:“二弟閉嘴!”
    逍遙子隻是冷哼一聲,卻不理他,五個人取道就走,官兵窮追不舍,更有那弓箭手張弓搭箭,箭簇便如烏雲般追將過來。眾人此時正走到屋頂邊上,兩屋之間近則三尺,遠則數丈,這對於逍遙子、阿古麗、趙玉這般會輕功的人本不是什麼難事,隻是狄破和毛一坨馬步功夫雖然厲害,輕功提縱卻非他們所長,不由得頓了一下,然而便是這一下,身後箭雨追到,逍遙子和阿古麗兩口寶劍蕩開,格擋箭雨,卻聽得毛一坨又“啊呀”一聲,往前撲倒,原來是一支箭透過,正中他的屁股上了。
    逍遙子看得真切,又是一腳把毛一坨踢到旁邊屋上,狄破一咬牙一跺腳,也跳了過去,逍遙子三人跟上了,架起罵罵咧咧的毛一坨,橫拖倒拽的往前走。看看到了十字路口,正好有四五個牙將策馬壓陣,一隊騎兵嚴陣以待,眾人心中一喜,飛身撲下,寒光亂閃,幾個人倒撞下馬,五人各搶了一匹馬,加一鞭,蕩開陣腳,飛出城去了。
    眾人這一下真就是急急似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出了涼州城,又疾奔了二三十裏,這才勒住馬。毛一坨一把扯出屁股上的羽箭,疼的又是一聲大吼。狄破上前拱手道:“多謝二位相助,不然咱們三兄弟隻怕便要交代在這裏了。”
    逍遙子一手扶住放在身前的赫連峰的屍身,就馬上打了個稽首道:“大寨主客氣了,幾位拚死來助我師弟,我這個做師兄的又怎能袖手旁觀?”
    狄破看了赫連峰一眼,悲然歎道:“可惜我們終究是來晚了一步。”
    逍遙子也頗為愴然,卻道:“天要奪命,豈是人力所為挽回?現下赫連師弟羽化,家師又不在山上,貧道卻是要回昆侖山去了。就此別過,若有機緣再見。”
    阿古麗愕然道:“不知三清道長去了哪裏?”
    逍遙子看阿古麗半晌,道:“姑娘可是天山派苦渡禪師門下?”
    阿古麗道:“你何以知之?莫不是也是遇到我師兄公孫琦了?”
    逍遙子道:“哦?大師原來有兩個弟子麼?我卻不知道。隻是姑娘所使的劍法,仿佛是苦渡大師的真傳。然而姑娘莫怪貧道饒舌,以貧道觀之,姑娘雖然得大師真傳,卻似乎並未到家呢!動則有餘,靜氣不足,以至於不少招式使老,若是遇到平庸之輩,姑娘自是不妨,然則遇到了高手,隻怕姑娘便有性命之危了。貧道隨口而言,姑娘信則信之,若是不信,還望不要怪我多事才好。”
    阿古麗肅然道:“你說的很對,又豈有怪罪之理?我師父也常這般說我的。別的不說,便是赫連……便是他我也打不過呢!”說著一指赫連峰,接著道:“我師父是因為接到信息,說是有人攻打峨眉,下山去了,不知道三清道長知道麼?”
    逍遙子道:“正是如此。”說完又與眾人辭別了,這才撥轉馬頭,打馬而去。
    狄破道:“咱們今番一場惡鬥,怕是都有些乏了,二弟有受了傷,須得回山調理,不知道姑娘是跟我們回山還是怎樣?”
    阿古麗想了一想,道:“今次諸位肯來相助,我十分感激,本來不該推辭,然而我還要去追我師兄,咱們便此別過了罷!”她說的固然是謙虛,然而到底不願意再回祁連山去,之所以與三位寨主策馬飛奔過來,也不過是怕自己獨木難支,思來想後隻認識這三人,才迫不得已重上祁連山,現下事情已了,說什麼也不會再往強盜窩裏去了。
    狄破也不再相邀,當下幾人行禮,狄破三人自回祁連山,阿古麗策馬取道,又往關中來。這正是:
    道路相左知音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卻不知阿古麗一路南下,又會怎樣?前路漫漫,是否一帆風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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