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劍卿看著身上破破爛爛滿是血跡的布，從芥子空間裏拿出一套一模一樣的弟子服來，放到旁邊正要換衣，手放上腰帶，就覺得手上火辣辣的很是不自在，他稍稍抬眼，正對上林淵一臉戲謔。
    “怎麼不脫？”林淵眯著眼翹著唇，那眼神仿佛自帶著話，整個人就活像個風流浪子。
    蘇劍卿皺了下眉，為他的態度，“你……”
    “誒，別生氣，我說笑的。”林淵見他臉色不好趕緊補救，笑眯眯地抬起手指著洞口道，“外麵有個天然地靈泉，有助於你的傷勢，泡下會更好，我幫你護法，如何？”
    他見蘇劍卿一臉猶疑，一邊覺得這人真好懂，一邊無奈地歎口氣，“是我嘴賤，瞧你都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要我真那麼不堪，你豈不是早被我看光摸透了？”
    蘇劍卿麵色一冷，拿起衣服抓起靈劍繞過他就往外走，覺得這人真不靠譜。
    “誒誒誒，這怎麼就又生氣了？”林淵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邊不著痕跡地帶路一邊說這些俏皮話想逗他笑，說山下的小鎮，說這個秘境，還說到那個迷迷糊糊的小師妹。
    直到離那靈池七八步距離，隔著草叢，他在那站住，比了個手勢，“去吧，嗯？”
    蘇劍卿看了他一眼，抓緊了衣服，低聲道，“謝謝。”不過短短幾天，他好像已經欠了這人很多。師兄常說，人情債最是難還，因果也最是難纏。若是可以，以後他會對這人多做補償。
    隔了那麼遠，林淵還是能聽見些許水聲，愜意地叼著根草仰著看藍天白雲，這秘境自成一體，靈氣很是濃鬱，光是呆著就已經受益匪淺。不過嘛，林淵翻身起來，往周圍一掃，起身去摘那些年份足夠的靈草靈果，怎麼說，他不需要，這麼個土生土長的蘇劍卿還是需要的。
    林淵說不清什麼感覺，隻覺得這人逗起來忒好玩，明明就不大的年紀，卻整天板著個臉裝大人，就不知道笑起來什麼模樣。
    似乎也沒見過他笑。
    林淵直起腰，手上還拿著一大把沒收起來的靈草，就這麼認真地回憶起來，最後認認真真下了個結論：這人還真沒在他麵前笑過，說的話還多是兩字真言。
    有趣！
    有什麼窸窸窣窣的一響，是池邊的方向。
    林淵想到也許還在泡著澡毫無防備的蘇劍卿一凝，立馬奔了過去。
    池邊草叢忽然鑽出個人來，頭發絲還插著根草，蘇劍卿無語地看著林淵拎著兩個長耳小獸，一臉呆滯地看著他。“有事？”他往身上潑了下水，示意這人趕緊走。
    林淵眨眨眼，水麵之上，隻有鎖骨以上的部位，但他愣是覺得一個男人的鎖骨還能長得這麼……他愣怔地轉了個身，提著那兩隻小獸，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像被抽了魂一樣。
    蘇劍卿也沒了泡澡的心思，總覺得草叢裏隨時隨地還會跑出個人來，幹脆攏好衣服，弄幹長發，走回山洞。
    洞門口有個人蹲著背對著他，戳著兩隻小獸。兩隻小崽子毛絨絨擠在一起，被一根壞手指撥來挑去，可憐巴巴地逃避著玩弄，耳朵耷下來沒有半點精氣神。
    蘇劍卿想了想，覺得兩人年歲不大，剛好平輩相交，於是嚐試直接喚名，“林子清？”
    林淵慢吞吞轉過身來，視線左看右看，不敢落到剛泡完澡的人身上，“洗好了？”
    “嗯。”除了披著長發，全身上下和平常一般，裹得嚴嚴實實的，他本想直接回臨時洞府休息，路過一直抬頭看他的林淵時停住了，低頭疑惑地看著他，額前的長發滑過側臉，若隱若現露出一段如玉脖頸。
    這麼好看。小師妹都沒法比。
    林淵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時，一怔。蘇劍卿扔下一瓶丹藥，看他手忙腳亂地接住藥瓶子：“這是？”
    “清心丹。”蘇劍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流血了。”
    林淵覺得臉燙的沒邊了，他舉手狠狠地擦了幾下鼻子，低頭一看，果真有些血跡，他胡亂應了幾聲，慌忙找理由，“可能是前幾天嘴饞，吃的野物過火。”
    蘇劍卿點點頭，沒說什麼，進去了。年輕氣盛的人，的確虛火會旺些，這也不算什麼。
    然而林淵不這麼想，他惴惴不安地在外麵蹲了一天，晚上挪著步子進了洞府。甫一進來，打坐的蘇劍卿就睜了眼，直直看著他，“不知子清道友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林淵頓了頓，說了謊，“我沒什麼打算，閑著也是閑著。”他反應過來反應過來追問著，“小卿有什麼打算嗎？我可以跟著嗎？”
    蘇劍卿沉默幾息，“子清道友還是直呼我名得好。”有個能進秘境的機會，並不容易，這人既不尋找寶物也不打坐修煉，也太奇怪了些。
    林淵眉眼彎彎權當沒聽見，把剛才的問題執著地再問一遍。
    蘇劍卿沉默著，看林淵並沒有識相閉嘴，是一副肯定要知道原因的模樣，便知這人鐵了心要知道緣由。要麼繼續拒人千裏分道揚鑣，要麼隻能告之。
    他的手指抓緊了衣袖，內心掙紮。麵容還帶著點青澀，卻是一副大人的模樣，再三婉拒“是我的私事，不便告知道友。”
    “殺人，放火，奪寶？”林淵蹲下神，兩人視線相交。林淵眉眼彎彎，哼道“修真界那麼多年，我什麼沒見過？你不肯告知於我，莫非與我門派有關？”
    蘇劍卿不願平白與人擔上仇恨，隻能道，“不是，是……私仇。我與一妖修有血海深仇，此次打聽到他要進秘境尋寶，我便是為此而來。”
    妖修……
    林淵撐著下巴，盤腿落座在他前麵，他向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現在卻破壞規矩一再厚臉皮問道，“是上次傷你的妖修？”
    蘇劍卿頓了下，內心躊躇一二，而後頷首，“是條蛇妖。”
    原型很大，妖力也高強，比他足足高了兩個個小境界。蘇劍卿獨自來這裏，本就沒有活著回去的欲望了。他握緊了拳頭，圓潤的指尖掐進肉裏，心裏有些酸澀。不報此仇，這條蛇妖，勢必會成為他的心魔。
    林淵不懂他，但洞內的氛圍還是慢慢變了，他看著蘇劍卿，蘇劍卿卻沒看他，避過他視線看向地麵。
    蘇劍卿慢慢閉上眼，打坐，冷靜地闡述事實，“那蛇妖功力遠在我上，我並無把握全身而退，子清道友還是早些打算為好。”他說這話，已有給林子清台階下的意思了。非親非故，林子清並沒有義務去陪他送死，理應早日離開，去尋秘境法寶靈藥。
    說完，自顧自斷了五官，沉入受損的識海，隻留下忘塵劍給他在外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