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轉過臉，不知想到什麼，翻身坐了起來，臉上被壓出的紅印子不消反而更紅了，氣哼哼道，“找你的雪柔妹妹親親抱抱舉高高去！”
    蘇劍卿無聲地扯了扯唇，一時半會不知說什麼好了。林淵興許是真惱了他，忿忿地坐在牆上不肯下來。他在惱什麼呢？自己和白雪柔說話沒來牆角找他麼？蘇劍卿仰看著他，半響，伸手，緩緩勸著，“開心點，我帶你去玩？”
    大概沒人能拒絕這張對著你眉目深情至極的俊臉，林淵盯著他的臉，視線又飄到那隻向他伸出的手上，揚起手結結實實地拍下去，把蘇劍卿的手打下，啪的一聲在這小角落的黑暗裏格外響亮。
    蘇劍卿握了握拳，微疼微麻，但是他還是朝林淵伸出了手。
    林淵打了他一次，這會兒視線又重新聚集在玉白的手掌上，卻是幹脆利落地拉著他手掌就跳下了牆。“去哪玩？”他來了主意，“你們劍修不都有劍可以禦嗎？也讓我踩踩你那劍？”
    蘇劍卿不客氣地打碎他的白日夢，“想得美。”他的本名寶劍是拿來踩的嗎？
    林淵也就是說說罷了，直接從儲物芥子裏拿出陸清涯今早送他的禮物，三兩下拆開了遞到蘇劍卿麵前，古樸大氣的劍身，“用這個。”
    “你還真有興趣啊。”蘇劍卿感歎著，倒是如他所願接過了那把寶劍。
    古樸的劍身在他手中落下，不斷變大，變大，直到離地一段距離停下，已如一艘小船般大小。
    緊盯著的林淵先行跳了上去，還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微微躬身，唇角含笑，一手背著一手伸出，“美人，讓爺帶你飛~”看著蘇劍卿就要無視他，趕緊小聲道，“配合下配合下，還是不是好朋友啊？！”他瞪著眼睛看著蘇劍卿，這模樣著實好笑。
    蘇劍卿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和他爭辯誰帶誰飛的問題了，極為配合地搭上他的手，順了他的力。
    林淵眼睛一下子亮了，拉著他上了劍，站到他身前，少年的身高差了青年一個頭，偏偏他還不自覺地拍著自己的腰帶，“快快快，抱腰，抱腰懂嗎？”
    “你行了。”蘇劍卿在他後麵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這畫麵也不看多辣眼。”
    林淵生氣了。
    林淵很生氣。
    劍還沒飛起來，他先用靈力和蘇劍卿打了一架。
    靈劍劃破傍晚的橘紅，其上一人俊美無儔，風從身邊飛過，白袍簌簌作響，本如仙人落世，奈何手上提著藍白的衣領，下麵一人手舞足蹈地掙紮。
    嗷嗷嗷的哭叫聲隨著風一路灑下。
    飛鳥從崖山歡叫著飛過，高大的石頭屹立在山頂，‘思過崖’三字帶著銳氣刻在石上，血紅的朱色填滿了凹下的筆畫。
    這高高大大的石頭就像一個巨人，保護著這方天地，石下一塊平地鋪滿柔軟的青色，墨色枝頭綴著綠葉。站在崖邊，近乎脫離巨石保護的範圍，高處的寒冷和厲風一同襲來，平地突兀地像被削去一塊，下麵是萬丈高崖。著實危險。
    對於修士，卻也不算什麼。
    蘇劍卿直接把手上的家夥扔進那方青青草地去，眼見著林淵打了個滾，立馬又站了起來，四處看著，“你帶我來著做什麼，要我思過？”
    蘇劍卿收回劍，走至他身旁，仰看那三個朱紅大字，“這裏是我比較熟悉的地方。”
    “哇！”林淵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盯著那幾個大字琢磨了一會兒。
    “你看什麼？”
    林淵笑嘻嘻，“我在想，那三個字，和你的字有點像啊。”
    蘇劍卿麵上不露，“幾分像？”
    “唔……”林淵比劃了一下，歪頭，“七分。”
    蘇劍卿噗呲一下笑了，先行走了出去，“那就是我的字。”
    林淵睜大了眼，眼裏盛滿了好奇，立馬快步跟了上去，“說說，都給我說說。”
    蘇劍卿背著手，在這方小小天地走了一遭，慢吞吞回憶著，“那時，師父嫌我戾氣太重，總該罰我來這裏思過。”
    “來的多了，便也熟悉了。有段時間，這裏還一直被我占著當閉關的地方。”
    林淵趁機道，“那是你還未飛升的時候嗎？那這字怎麼回事？”
    “自然是那時刻下的。”不然，他如今一個天籟閣的，怎會跑到別家地盤裏寫字。蘇劍卿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這上麵原本是另一位前輩的字。”
    “後來……我不小心弄損了。”
    “師父便罰我把前輩的字給蓋上，字跡倘若脫落了便唯我是問。”前輩功力深厚，蘇劍卿要用劍勢把那字改了，必然要比那前輩更厲害，何況對他不順眼的，總趁他不在宗內便跑來搞破壞。蘇劍卿回想那段恨不得在這弄個圈子把石頭保護起來的日子，越想越好笑，旁邊的林淵卻還在感歎。
    “可惜我那會兒沒在這個世界。”林淵歎息道。
    蘇劍卿瞥了他一眼，“下一句不用說了。”
    “不！”林淵握拳道，“不然我一定把整塊石頭都搬了。”說完想到少年蘇劍卿那五彩繽紛的臉，大笑起來。
    張揚的笑聲驚起枝頭上的鳥。
    蘇劍卿無奈地看著他，看著他笑著笑著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後來更是軟骨頭一樣躺下了，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塊石頭。他便也坐到他身旁。
    最後一點光被黑暗吞噬。
    夜色微涼，小蟲窸窸窣窣的聲音漸起。
    瑩綠的光點漂浮在四周，漂浮在草尖上，圍著兩人起舞。
    蘇劍卿伸出指尖，一點光亮落在上麵，小小的生命。
    閉著眼睛仿若熟睡的人忽然道，“劍卿。”
    “在。”
    “我們回去吧，回去無憂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