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鷦鷯情深  第四十三章 梁婉容棒打鴛鴦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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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我被一陣啁啾的鳥鳴聲驚醒,睜開雙眼,我望著裝飾著花紋的天花板,聞著繞鼻而來的淡淡花香,聽著晨風穿過樹梢的低鳴,和鳥語呢喃。一時間,我有些恍惚,不知正置身何處。我用雙手枕在腦後,不想立刻起床。歪過身子,看了一眼身旁,妹妹已經回了她的繡坊店,現在安靜的房間裏隻有我。一片渾噩的思維中,突然一陣陣心跳。原來,我想起自己犯下的一個錯。錯,在於我自己!這個錯就是我已懷孕。天哪!我該怎樣麵對現實。我心想著,臉龐忽而蒼白,忽而泛紅,甚至不得不用手捂住心跳。上官黎會兌現他的誠諾嗎?上官家族會接納我嗎?老天爺,我該怎麼麵對這一切。我咬著嘴唇,心髒揪緊,淚水緩慢地奪眶而出。我胡思亂想著,為何會陷入一場咎由自取的愛情漩渦?也許,上官家族知道後一定會將我趕出香墅嶺,那我的人生之路將何去何從?
    我想起那年聘入香墅嶺,想起經曆的種種困惑迷茫,經曆的種種挫折磨礪。初來後的興奮感在勞繁瑣事中,變得一文不值。我每天拚命地工作,盡職盡責。也許是因夢鸝的出現,才改變了一切。那個仙姿佚貌、螓首蛾眉的夢鸝,像一個魔鬼將上官黎的靈魂牢牢攫住。她柔情似水,倩美弄騷,寧靜的稟性中帶著一絲輕傲。她青春無謂,感情真摯,對上官黎的愛充滿渴望。相反,我是那樣默默無聞,那樣黯淡無光。在夢鸝麵前,我幾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陪襯角色。雖然我心裏不服氣,甚至不止一回落淚,但我始終警惕自己是個被雇傭來的女仆。誰知,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夢鸝莫名其妙地離世了,肇事司機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而我,在他們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出現了。上官仁遭遇劫難,險出意外。他躺在醫院病床上呻吟,是我白天黑夜端茶遞水地伺候。其次,上官黎失意譫妄,是我和喻宥凡將他從雁鳴山下的爪哇村背回家。他住院後,又是我殫精竭慮地照顧。他的每一點進步,都有我的付出和心血。難道所有這些我不可以有回報嗎?而就在當天晚上,讓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毓秀樓大客廳裏,我纖纖靜美,外罩淡藍色開司米連衣裙,將我苗條的身姿和豐滿的胸脯惟妙惟肖地表現了出來。我的臂膊和前胸袒露著,胸前領口和短袖袖口上淡淡地鑲了一層潔白的花邊。客廳裏放著桃花心木家具,桌上鋪了一塊帶黃色圖案的綠底棱紋桌布。桌上則放著兩杯咖啡。我和上官黎兩個人手牽手接受眾人的質詢。窗外,落著又急又密的暴雨,窸窸窣窣地打著窗欞,像打在我的心上。我佇立上官黎的身旁,微垂著眸子,望著腳上穿的一雙帶穗子的紅皮靴和滿地搖尾乞憐的獅子狗。沙發上,坐著上官仁和梁婉容,門廳邊守著上官家的張司機。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婦人,銀發飄飄,目色凝重,拄著一個鳳殤藜木杖。她一直紋絲不動地坐著,隻是我走進客廳的時候,沒有注意到。
    一聲沉悶的“嗬”嗓之後,梁婉容忍不住了,首先發話:“說,你們是怎麼回事?”我臉色一黯,驟然心慌,雙腿不停地打顫。我不敢抬頭,不敢說話,也不敢直視梁婉容,憑借直覺我知道,梁婉容在等待我的解釋。上官黎的腳步向前移了半步,“嗬,”他剛要開口,梁婉容又問:“醫生檢查過了嗎?”“檢查過了。”上官黎微攥雙拳,咽了咽燥熱的喉嚨,“昨天做的檢查,醫生說孩子健康,一切都好。”上官黎或許是心裏有點緊張,或許是心裏有點僥幸,總之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急迫不耐煩的口吻。梁婉容潑辣地道:“那麼,你們說怎麼辦?我們上官家族袓袓輩輩都未出現類似事情,但是,你們卻做出敗壞家風的事……簡直就是……是薰蕕同器。”一旁的上官仁傾聽梁婉容的話,注視上官黎,氣得胡子微微發顫,像蝦須一樣觸動,看上十分滑稽。梁婉容用眸角瞟了瞟我:“我的意思是不要伸張了,悄悄把孩子拿掉,我上官家當沒發生過這種事。”上官黎一急,鬆開牽住我的手,走上前,猶豫之間站定了,道:“媽,你讓淑茵做掉孩子?”我抬起眼向他望了一眼,接著不自覺得摸了摸小腹。我心裏想:恐怕孩子難以保住。我淑茵究竟懷的是上官家的“子嗣”,他們真就這麼絕情嗎?黎哥,你一定要為我說句公道話啊,否則,我一定委屈死了。我心裏想著,慢慢移前兩步,走到上官黎的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襟。上官黎扭過頭,溫存地道:“淑茵別怕,有我哩。”我點點頭,目不斜視垂著眸子,餘光中有麵硬木雕花隔扇,還有一張大條案和紫釉大瓷瓶插著斑斕的孔雀羽毛。上官黎看了看我,內心躊躇萬分。人總是有感情的。他也不例外。雖然母親強烈反對他和我在一起,可他的堅持、他的勇氣和他的目光戰勝了一切。現在是到了需要麵對的時候了,自己怎麼能退卻。上官黎為自己暗鼓勇氣,尋找能說服父母的介口。上官黎走上前,為梁婉容倒了一杯茶,虔誠地敬給她:“媽,聽我說。”客廳裏,獅子狗滴溜地亂轉眸子,上前添吮著梁婉容的腳踝。也許有一點生癢,梁婉容輕輕揣了一腳。梁婉容不好氣地斜睨上官黎,喝了一口茶,嘁嘁促促,指手劃腳地說:“哼!不爭氣的東西,你有什麼話要說?”在梁婉容嬌好的一張臉龐上,堆滿了憤恨與不屑,然而,其餘的是一抺無耐的神情。梁婉容暗自思忖:淑茵丫頭倒也無可厚非。人也甭提了。可就是黎兒,偏喜歡上個做仆工的。這倒好,讓人家一個黃花閨女吊上大肚子,讓外人傳揚出去,豈不說上官家門風敗壞,沒有規距。除此也罷,這總比他拈花惹草的要好。倘若他在外麵胡搞,一樣會讓人受氣。梁婉容想起上官黎的身體狀況,心悸之餘,隻得半推半就,緊跟著說:“全怪我上官家門風太寬鬆,才會出現這種事。男人總要負責,黎兒,你自己說吧,要怎麼處理?”上官黎一聽,誤以為梁婉容會從輕發落,興衝衝地說:“媽,我想過了,淑茵懷的是我上官黎的孩子,哼,我不負責誰負責?讓淑茵生下孩子。”“讓她把孩子生下?”梁婉容驚訝地張開嘴巴,大吼一聲,“荒唐!難不成你要迎取淑茵進我上官家裏來?”一刹那,我聽後,眼淚凝聚於眼眶四周。我最怕的就是這句話。自從得知我懷了上官黎的孩子,幾天以來,她便和上官仁商榷再三,原則上,同意我繼續留在香墅嶺。但情理上,絕不允許我把孩子生下,否則,以後我的後半生會與香墅嶺糾纏不清。到後來,兩人一番定奪,達成一致意見,那就是絕不同意讓我在香墅嶺裏生孩子。至於我的未來,可以看在我為人誠懇、勤勞的份上,給我一筆金錢做為補償,讓我盡早離開香墅嶺,悄悄回老家承德。
    上官黎愁眉苦臉地扭過頭,低聲問:“淑茵,你說怎麼辦嘛?”我稍一猶豫,望了望眾人,心裏嗒然若失。在我的心裏,我是多麼希望香墅嶺給自己一個名份。究竟,我和上官黎的愛情是真摯的、是純潔的。就在那天,當我委身於上官黎,我已堅定了決心,從今往後,無論發生何種變故,也要伴隨上官黎。但現在,我分辨清楚了上官家的態度。梁婉容的話,把我的一切希望,一切驕傲全部湮沒了。甚至,我的自尊,我的底線,瞬間崩陷。在這一刻,我的心在狂亂顫動,我的人在激烈的自我鬥爭,一種深深的羞愧感將我埋藏在梁婉容那尖酸刻薄和自私的話語裏。上官黎再次軟語溫存地問:“淑茵你說話嘛?”我看了一眼板著臉的梁婉容,心中好一陣淒惶:“這個孩子,是我和黎兒的。夫人,”“你,想要怎麼樣?”梁婉容插話說。上官黎一聽,緊忙開脫:“媽,不要嚇著淑茵了。一切責任在於我。您不用問她,淑茵早告訴我了,她說……說……”梁婉容問:“說什麼?哼,看你們幹的好事。說什麼也不成,這個孩子堅決不能降生香墅嶺,你好好勸導一下她。你們這麼年輕,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生活伎倆,怎麼可以生下孩子?太荒唐,太荒唐!我絕不同意。”
    上官黎拉長了語調,走上前攬住梁婉容的脖子:“媽,你聽我說。”半晌,上官黎凝重的一字一頓道:“淑茵是個好姑娘,這個你們都看見了,她人好、美麗、善良,我喜歡她。現在,她懷了我的孩子,應該是上官家最高興的事,可你們竟要拆散和阻止我們。雖然淑茵出生貧微,是個農村姑娘,她卻知書達理,一定能融入我們上官家。”上官黎輕歎了一聲,繼續說:“我和淑茵已經有了感情,任何事情也不能拆散我們。媽,你總不成要棒打鴛鴦吧?”
    一看梁婉容滿臉怫鬱,不苟聲色,上官黎心生漣漪。他沒有想到,母親竟在這一夜興師動眾地向他們問罪。事實上,他早料想到了。隻是母親梁婉容“奸佞”的態度,還是使他無比膽寒。他怔忡了,他遲疑了,心裏打起了退堂鼓。怎麼辦?他早已向我保證過,一定讓我滿足願望,那就是生下孩子。誰料,所有事情並非他一廂情願,母親發怒了,父親漠然了,最後他在北京的奶奶也被請來。以他母親的話說,這一大家子,非要弄個天翻地覆嗎?對了,不是有奶奶嗎,也許她能理解自己。上官黎把所有的希望寄予在了奶奶身上。“奶奶!”上官黎咕嘟地嚷了一聲,走上前,輕緩地蹲下身體,抬起透明含淚的雙眼,眼巴巴地望著。這個被上官黎喚作奶奶的,正是上官仁的母親,時年已近八十歲。從小,她最疼溺上官黎了,簡直視他為掌上明珠。一年多來,她從梁婉容嘴裏得知上官黎的景況,憂慮之餘,不顧年邁,從遙遠的北京趕來看望他們。蕭老太太摸了摸上官黎的頭,茫然無措。上官黎拉住奶奶的手搖動著問:“奶奶,奶奶,你快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蕭老太太究竟是老了。一臉皺巴巴的皮膚,一對黯沉的眸子,眼皮鬆鬆耷拉。現在,看著上官黎,心一軟,不由得胡言胡語,嘈嘈地說:“我的好孫子。奶奶隻聽你的便罷,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上官黎一激動,抱著奶奶又親又昵。一旁的梁婉容厲聲道:“媽,不要袒護他。”上官黎聽了,立時啞巴了。梁婉容一臉肅穆,神情莊重。僅管她知道上官黎是愛我的,然而,她更明白,上官黎是香墅嶺的長子,未來宏大基業的繼承者。像他這麼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一定要對終身大事慎之又慎。梁婉容道:“黎兒,山莊有那麼多閑雜人,哪個不往我們身上揍,哪個不想看我們的笑話。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和淑茵眉來眼去一年多,早有人私下非議呢。那麼多女工,哪個不會瞧自己。淑茵和他們一樣,出身低微,甭說盼望你們好了,不給你們潑冷水、拆後台就謝祖宗了。想當初我嫁給你父親,那是經過上官家族老少爺們橫挑鼻子豎挑眼,一關一關像篩穀子一樣選出來的。上官家族那麼大的威望,自然懂得門當戶對,淑茵不懂便罷,你也不能稀裏糊塗吧?”
    蕭老太太望了望梁婉容,這個當年名滿京城的“賽金花”,確實出盡了風頭。嫁給上官家族後,幫助上官仁打點內務處理錢財也是行家裏手。而淑茵呢,一個黃毛丫頭,文文靜靜,哪有一點跋扈潑辣?起碼要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她撚著一串碧玉璽佛珠,輕歎道:“自古道門風不順家早敗。上官家族家大勢大,印染業在京城獨占鼇頭。將來能取一個好孫媳婦,興許能助一臂之力,若是取上喪門星,可就會倒八輩子邪黴。”“奶奶,你在說啥呢?”上官黎一聽奶奶口氣帶茬,趕忙揉著她的腿,“誰是喪門星?淑茵可不是。她會照顧人,樣樣事做的井井有條。不信你問我爸。”上官仁吐出一口煙,在煙灰缸沿彈了彈煙灰,難為情地道:“我們不談上官家族。既使皇上也要取媳婦。關鍵你們太唐突了,還沒結婚就懷上孩子,這,這實在有失體統。”梁婉容冷笑道:“體統?他哪有一點體統,早都告誡他了,山莊人多嘴雜,少不了風言風語,讓他注意。現在好了,吊著肚子才談婚論嫁,真是丟死人啦。”蕭老太太撫摸著上官黎的頭,心想:上官黎是上官家族的長子,擁有數億資產的繼承權,哪一塊出了差錯也不行。現如今同下人勾搭上,還弄出大肚子,著實會讓人戳脊梁骨。我不遠千裏從北京來,絕不能白來。淑茵究竟哪一點好,能把我孫兒迷惑住,我倒要看個清楚。上官黎想:奶奶究竟從小到大疼愛自己。能從北京來,說明他重視我的婚姻大事。縱然父母不同意,奶奶也會同意。不行,一定要想盡辦法博得奶奶的首懇。上官黎搓揉著蕭老太太的雙腿,裝出一副悵惘的神情,問:“孫兒隻聽奶奶一句話,究竟要不要淑茵?”蕭老太太一聽遂愕然不已。她最怕上官黎直截了當和單刀直入,簡直使她騎虎難下。為不使他將來走錯路,慎重起見她認為有必要斟酌一二。蕭老太太道:“孫兒,聽奶奶的,事情再緩一緩,筮短龜長,不如從長!”上官黎抬高嗓音道:“奶奶,還要從長計較嘛?她腹中孩子不等人啊,總不能生下孩子再結婚吧?”坐在旁的梁婉容挪挪身子,氣憤道:“結婚,你隻知道結婚了。八字沒一撇,你休想結婚。奶奶的意思你聽見了,再緩一緩。”上官黎聽到“緩一緩”三個字,當即偃旗息鼓了。上官黎直起了身,咬著嘴唇,目光充滿愧疚和自責地瞥望我。我雙手絞叩在一起,一聲不吭靜靜地聆聽他們談話,臉上、額頭已汗涔涔的。上官仁睨我一眼,見我百般委屈,道:“淑茵啊,婚姻不是兒戲,你不遠千裏從承德來此,吃了許多苦,流了許多汗。你喜歡上官黎我們知道,隻是世態炎涼,人言可謂。現如今吊著大肚子,肯定有人揣測你呢。我們是長輩,會為你的出路謀劃,這一點請你放心。”我輕輕抬頭望見上官仁溫昵地望我,回道:“上官先生,我知道你們對我好。從進到上官家的那一天起,我從未考慮會有今天。我的動機是單純的,我隻想做好家政本職工作。黎哥愛我,我也愛黎哥,如果我們不能走到一起,我……我……”我吱吱嗚嗚的眼含清淚。上官仁仔細一望,見我眸中帶淚,忙道:“你不要哭!這是終身大事,馬虎不得。”上官黎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我。我接住便揩了揩眼淚。梁婉容突然站起身,駁斥我,謔笑地說:“你,你想怎麼樣?難不成要尋死尋活?淑茵,你怎麼聽不懂話,婚姻大事,不能想當然。如今黎兒奶奶也親自來了,你怕弄不出大事嘛。”“媽,”上官黎拉長音調說,“你不能強詞奪理!你為什麼不能成全我們?”蕭老太太見我們劍拔弩張,大聲咳嗽一聲,也站起身:“婉容,你不要太橫霸,那丫頭有身孕,究竟是黎兒的親骨肉,母憑子貴,你說話要客氣才對。”梁婉容聽後更不高興了,臉色一沉,恨恨道:“要我客氣?媽,他們的問題事關上官家族的聲譽與威望。黎兒不孝,做出有悖常理之事,你就該好好教訓他一通。”我呆若木雞似地站著,腳底酸漲發麻,聽著他們哼聲頓氣,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落。上官黎望我一眼,心裏難過,溫存道:“別哭!不是正在解決問題呢嗎。來,你坐這兒,別老站著。”上官黎拉我過去按坐竹藤椅上,然後拿餐巾紙揩我的雙眸。上官仁見我哭泣,責怪梁婉容:“看你說話怎麼那麼重?淑茵究竟和咱家相處三年了。沒有苦勞也有功勞,行了,你再別說話。”蕭老太太將鳳殤藜木杖往地上重重一跺,抱怨起上官仁和梁婉容:“別說我不過問此事,近兩年的時間,山莊發生的事不嫌多嗎?黎兒我先不說,牽扯出的那個,那個叫夢鸝的姑娘我也甭提,現在好了,把好端端的黃花閨女弄大肚子,讓外人看起笑話。做為父母的,你們是否盡到了責任?你們疏於管教,導致事情無法收場,簡直要丟盡祖宗的臉。”上官仁一看蕭老太太氣得渾身哆嗦,說:“媽,您別生氣,誰家沒個妯長娌短?何況黎兒不是三歲孩子,他會處理好自己的事。”蕭老太太語氣稍一緩和,再道:“我的宗旨是別弄出大事,誰給我上官家族臉上抹灰貼黑,絕不能饒恕。”梁婉容回過臉,看見獅子狗撕扯沙發上的綢緞金絲織錦,吼了一嗓子:“畜生走開,真讓人礙眼。”
    上官仁點燃一支雪茄,自嘲地笑道:“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這回我算是難逃其咎!黎兒原先有病,幾經周折,總算有一點康複跡象。總不能再因繁瑣家事讓他積鬱成疾?黎兒、淑茵,聽我的話,再好好商量一下,究竟未婚先孕也不是事。”上官黎捏著臉龐,隻覺得熱辣辣的。羞赧、憤懣、愁悶、苦澀一股腦地湧上心窩。“爸,您的意思堅決不讓我們要孩子嗎?”上官仁目光悠悠,似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痛楚,回道:“縱使要孩子也要等結婚以後,要把人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來。”上官黎質疑他的態度,又怕奶奶生氣,便轉彎抹角:“淑茵想要這個孩子,我也想要。爸若是能支持我們,何必在乎婚前婚後?”
    誰料,話音一落,梁婉容怒不可遏地哼了一聲:“不行!孩子決不能生在香墅嶺,它將有損我們的名譽。”上官仁望了望蕭老太太,蕭老太太又望著上官黎,而上官黎神情呆凝,目含清淚,難堪地往我身上望。靜夜下,夜更幽,蛙共鳴。我的心在抖,腿在顫。終於,我雙手遮臉,轉身穿過客廳跑出門外,跑入無垠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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