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當然聽不懂另一種含義：“為什麼她會想吃我？”
    “大概是因為你秀色可餐的樣子，所以她看上了你……”雖然阿魚臉上戴的那個毛孔粗糙疙瘩滿麵的麵具實在看不出哪裏秀色可餐，但樂百緣還是選擇這樣回答了他。
    阿魚“啊”了一聲，一雙眼睛越過他的身體，目不轉睛防備地看著緊閉的門口，仿佛下一秒那裏就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撞門而進。
    “怎麼了？”樂百緣困惑地也轉頭看向關著的房門。
    “……那麼狗也看上我了嗎？佛祖，它會不會進來也在我身上咬一口然後把我整個吃掉？”阿魚緊張兮兮地說著。
    “……不會，你是魚耶，隻有貓才會喜歡吃魚。”
    “狗也吃魚。”
    “它吃飽了，就不會想著你這條魚了。”樂百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隨口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在帶小孩了。
    “哦。”阿魚點了點頭，挨著他沉默片刻，又不知發什麼神經在他身上到處亂摸起來，先是摸摸臉，然後又往下繼續摸他的胸膛腹部，再來又到四肢，不明白阿魚的行為，樂百緣被對方的觸摸弄得全身雞皮疙瘩全都起了個遍。
    在阿魚摸到下麵的時候，樂百緣一抖，急忙推了阿魚一把。
    “幹嘛啦？”
    “佛祖，你是不是割肉了？”阿魚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問道。
    “割肉？”阿魚的思維跳躍讓他常常有種不知如何應對的感覺，想了半天才想起“佛祖割肉喂鷹”的那出典故，樂百緣歎氣道，“阿魚啊，你看我像是缺錢的樣子嗎？”
    “嗯……”
    “嗯什麼嗯，這還用想嗎？你就說佛祖在人世的像是不是鍍金的？咳，就算不是鍍金，那也沒少被世人供奉吧！你告訴我，一個根本不缺錢的佛祖為什麼要割自己的肉去喂一條狗？去集市上隨便買不就好了嗎？”樂百緣一本正經地回答。
    阿魚想了想，嗯，有點道理。
    “可是有金銀就會有買賣，有買賣就會有傷害，佛言眾生平等，那些因為人類欲望而被屠宰的生命豈不是無辜？”
    看阿魚張口就來的架勢分明是想跟他論佛辯道，樂百緣揉了揉眉心，瞬間覺得自己的頭果然是被大哥敲傻了，忘記阿魚刻在骨子裏的信仰會隨時發作，他來這裏可不是想讓阿魚給他念經當催眠曲的。沒辦法，他拚命地在腦海裏搜刮著老和尚以前說過的話，勉力應答道：“佛也說因果循環，天道輪回不是嗎？種如是因，收如是果，它們不過是在償還前世的罪孽與因果，反正眾生皆苦，你就當它們的經曆是一場苦行吧。”
    阿魚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話口，靜靜地不發一語，合上眼皮。
    “……眾生皆苦……”
    “是啦是啦，你看佛的十大弟子不是很苦很慘嗎？可是他們最後也成了佛，一切唯心造，明白沒有？”
    “是，弟子尊聽教誨。”阿魚低聲回答。
    就在他們說話間，隱約聽到流浪狗在外麵院子嗚嗚幾聲又沒了聲，阿魚海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埋頭在他懷中緊緊攥著他的衣襟輕輕顫抖，樂百緣猜他也許是又想起厲王府的女子。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其實，阿魚你也對那名女子有感情在吧？”他並不清楚阿魚以前對她抱持著什麼想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之間也存在過感情，隻要有情，那就相應地會有情緒滋生，至於到底是屬於愛情友情親情中的哪一種，恐怕隻有神智清醒的阿魚才能回答這道題了。
    這樣的夜裏，不止春回小築裏的四人未眠，遠在厲王府和某客棧的兩撥人同樣也是未眠。
    金碧輝煌的王府內，不斷傳出器物被摔破的聲音，一幹下人全都顫抖地跪在寬敞優雅的房間內，連頭也不敢抬起去望自家暴怒的主子。歡夢夫人的無名怒火已經持續了三天，這三天裏，她把房間內可以砸的東西幾乎都砸了個遍，砸完了又有下人送新的擺件來，如此重複，地上早已積累了一層厚厚的碎片。這樣的場景實在嚇人卻也無人敢阻，畢竟上一個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殘留的黑紅色血跡還留存在地毯上沒有清洗。
    “……兄長，你去了哪裏……”歡夢長發披散地坐在滿是斷瓷的地上囈語，像個重症病人一樣慘白著臉，幹裂的嘴唇沒有平時應有的血色。
    不一會兒，門外厲王來到，他仍舊覆著歡夢最愛的白色麵具，進門先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和跪倒的仆人，然後才上前將人輕柔扶起，心疼地摟在懷裏：“發泄夠了嗎？我的小夢兒，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