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具全都擺放完畢，神醫前輩的屋子終於又恢複了原樣。樂百緣環視了一圈，就好像角落的躺椅還是那個躺椅，病床也還是那張病床一樣，道雪意那邊也將椅子利落地擺好，頭一抬腳步一邁就往他這邊走來，神情看上去就像有話要說一般，樂百緣一慌，連忙湊到正在整理藥罐子的池風曲身邊殷勤地問道：“前輩，還有什麼要擺放的嗎？”
    “沒有了，屋子就隻能放這麼多，再買那就是浪費錢了。”
    “……我們就住那麼幾天……神醫前輩你這已經是很浪費錢了……”
    “你懂什麼？這樣才像個普通的民居啊，不然怎麼瞞過搜查隊的人？”池風曲橫了他一眼，“對了，你有沒有受傷？”
    “受傷？沒有啊！”樂百緣有些奇怪。
    “真的嗎？你沒少跟早上的那群打手動手吧？還有後來的衛兵。真受傷了可要說出來啊，看在大家都是出逃夥伴的份上，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替你診治診治。”池風曲饒有興趣地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他一會，似乎對於醫治他這種事情特別踴躍。
    “……神醫前輩，你就這麼希望我受傷嗎？”
    “當然。”
    “為什麼？”樂百緣不解。
    “因為這樣就可以讓你繼續欠我啊。”
    “啊？為什麼要我欠你？”樂百緣更是不解了，好學的他當然是選擇繼續追問。
    被問得有點煩躁起來的池風曲眯了眯眼，隨後才道：“……真是笨，這樣我不就有更好的理由收取一筆可觀的診金了嗎？”
    果然是個黑心醫生！
    “那你恐怕很難有這個機會了！”
    “哦？”
    “因為……”樂百緣正想回話，這時道雪意來到他身邊，陰影籠罩住他的身形，一股從大哥身上散發的無形威壓讓樂百緣匆匆以一句“我會盡量讓自己不受傷”來結束和池風曲的攀談，並自動自發地乖乖向著後院逃去。
    “大哥，哈，那個……呃，我去練劍了！”
    池風曲看著逃也似地離開的某人，不緊不慢地道了一聲：“哈，對本神醫來說，到處都是破綻，到處都是機會啊！”
    道雪意掃了一眼沒事人一樣的池風曲，突然出聲說了個量詞：“四十。”
    “咦？不是三……”
    “五……”
    “明白！四十嘛！！我聽清楚了，這就去撿磚頭。”樂百緣心知還是避不過，眼下他也打不過大哥，為今之計也隻能老老實實地照大哥的要求去練了。
    他輕車熟路地從後院出去，來到最近的一個新建民居的施工地點挑選著還缺少的磚頭放在一塊四四方方的藍布上。
    “嗯？啊——！！奶奶的！最近怎麼老有人來偷俺家的磚頭！別跑！”
    樂百緣匆匆拉起布角綁好，抱起懷裏的一堆比他還高的磚頭拔腿就跑，心裏還不住念叨道：真是對不住了！這位大哥，等我練好劍了，自然就會把這些借走的磚頭悉數奉還的！
    “可惡，跑得跟八條腿的兔子一樣這麼快！真是倒黴……”後麵的罵罵咧咧聲逐漸遠去。
    甩開了身後追來的人，樂百緣與臨時借來的練習物開始了苦逼的練劍生涯，院子裏，道雪意老早就搬了一張小凳子坐著方便監督他的進度。
    夕陽斜掛，春回小築的後院裏，樂百緣滿頭冒汗，手上青筋都暴起，強撐著用盡氣力用劍尖維持著第三十九塊磚頭屹立不搖，他大氣也不敢喘，隻要心想著再往上加一塊磚他就完成今天的功課任務苦海解脫時，突然屋內一聲沙啞的驚叫讓他心弦一震，睫毛一顫。
    “啊！”阿魚明顯震驚慌亂的叫聲傳了出來，還有屋子裏桌椅碰撞的聲音和幾聲狗叫都代表了屋裏正經曆著一場不大不小的災難。
    “定心！”大哥冰冷地訓誡了一聲，樂百緣連忙又凝聚心神，就在道雪意覺得差不多是時候把最後一塊磚頭疊放上去的那刻，一個影子風風火火的衝出屋外，有如颶風一般來到他倆周圍，樂百緣心中立刻警鈴大作，下一秒，一雙手從背後緊緊有力地圈他的脖子，隨後對方整個身體的重量就壓往他身上——
    樂百緣一個趔趄，砌好平衡的磚頭以極其危險的幅度搖晃著，他傾盡全力地穩住手的力度，險險地，即將掉落的磚頭止住了滑落的趨勢，而這個時候流浪狗也從屋子高興地跑進後院，湊近阿魚嗅了嗅，咬著阿魚的衣擺向後扯著，似乎是想玩耍。
    “佛祖，有狗，有狗！好可怕，它想吃了我，剛才還舔了我試味道!”阿魚聲音發顫，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一顆腦袋使勁埋在他的肩窩裏蹭著，散亂長發也不斷摩挲著他的皮膚，“佛祖，快讓它消失，快——！”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僅靠著微妙平衡壘起的磚頭在突如其來的外力下陸續掉落地麵，樂百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有如高樓大廈一般的磚頭自劍上傾倒摔落。而負責教導樂百緣的道雪意眼看著自己的教育有了成果，結果卻被一朝破壞，他對阿魚的忍耐力徹底歸零，沒有細想便把手裏頭最後的一塊磚幹淨利落地扔出去，目標就是看著就礙眼的阿魚腦袋。
    “哇啊——！大哥你做什……咳咳咳！”樂百緣還以為大哥是在責怪他讓磚頭掉落的事情，嚇了一跳，急忙要躲避，可是他忘記了阿魚的兩隻手正死死地箍著他脖子，這一掙紮讓他瞬間呼吸一窒，喉頭堵得發痛，對新鮮空氣的渴望令他不由抓著阿魚的手，困難地一個手指頭一個手指頭地掰開，隨後彎腰一陣猛咳。
    “小——……”“心”字還沒說出口，道雪意就看著那塊承載了他怒意的磚頭正好砸向了低頭捏著嗓子使勁咳嗽的樂百緣。他的準頭原本就是對著阿魚的，可是因為樂百緣的掙紮導致位置偏差，結果就砸錯了人。
    “大、哥……”樂百緣頭破血流地抬起了頭，可憐兮兮又委屈的模樣讓道雪意心中升起了三分愧疚。
    “啊，佛祖，你沒事吧？”阿魚一見磚頭砸到了樂百緣，連忙上前關心，當他目睹血液順著樂百緣的額頭蜿蜒流下，在下巴滴落的慘狀時，瞬間盛怒，連自己怕狗的事情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別人都是借花獻佛，你竟然給佛祖獻石頭！太過分了！”
    阿魚三兩步就上去找道雪意算賬，道雪意冷眼以對，兩人在後院裏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
    樂百緣來不及擦掉額上流下的血，就著急去勸架：“阿魚你不能老是這樣用暴力解決事情，你還沒跟大哥道歉怎麼能再次動手呢？你到底是不是佛門的弟子……啊！前輩剛買的凳子……”
    黃花梨的凳子在兩人對招之中慘遭毒手分屍。
    “大哥，你也要好好冷靜啊！你是正常人，怎麼能跟一個精神病人一起玩耍……啊！前輩的窗戶……”
    好好支起的窗框被蹬了一腳，瞬間拆分，搖搖欲墜。
    那兩人簡直就像是天生的氣場不合，發現自己不管怎麼說話都沒辦法引起他們注意的樂百緣氣得一腳踢倒了後院準備用來晾曬藥草的架子。
    “你們兩個好好聽我說話啊！”
    等打架的兩人都冷靜下來的時候，後院已經是一片狼藉了，道雪意和阿魚異常安靜地瞟著他……的身後，總覺得氣氛好像有哪裏不對的樂百緣一扭頭……
    “所以你要說什麼？”池風曲一臉扭曲地出現在後院門口，聲音很是平靜，有如毒蛇一般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的腳下，“我聽你說。”
    樂百緣一看對方的神色，又看了看滿地的罪證和自己腳下踩著的木架子，一瞬間明白了什麼，頓時呆若木雞，結結巴巴地開口：“前前前輩，你聽我解釋……”
    “為什麼我的院子會這麼亂，為什麼我的凳子會這麼殘，為什麼我的窗戶會這麼破？”一連三個為什麼，池風曲的質問讓樂百緣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啊？我不是……，我沒有……這、這是大哥和阿魚他們打架，我隻是在一旁勸架……”
    “你勸個架能把後院勸成這樣？你勸個架還要把我的架子踩在腳下？”
    “這是個意外……”
    流浪狗一看眼前的四個人似乎都怪怪，嗚嗚兩聲，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跑到離它最近的阿魚身邊蹭蹭撒嬌，被狗蹭腿的阿魚一秒從打架的模式切換回怕狗模式，滿臉慘白，啪嗒啪嗒地跑到樂百緣身邊繼續抱著他瑟瑟發抖：“佛祖，我好怕……”
    喂喂，阿魚，你這樣會讓神醫更誤會我是個殘暴勸架的人啊啊啊！樂百緣在心裏欲哭無淚地呐喊。
    “算了，你受傷了，過來我替你治療。”
    傷這麼久血早就止住了，說不定那傷口正在愈合，樂百緣想起了先前在神醫前輩麵前放下“不會受傷”的大話，麵色一陣紅一陣白地拒絕：“我沒事……”
    “拆了我的後院繼而還要忤逆我……”池風曲陰森森地開口。
    “……就說了不是我拆的……”
    “你是先賠錢還是先治療？”
    “……”樂百緣隻能乖乖聽話進了屋。
    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在類似這種體罰訓練——打架——勸架——拆家——簽訂不平等賠償條約——繼續體罰訓練的模式循環，身心俱疲的樂百緣千盼萬盼地等著武鬥巔峰會開啟的那一天，這三四天時間讓他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照他看，三個男人的戲也不遑多讓嘛！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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