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悄悄的躲進拐角的陰影裏，看著青樓底下那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小姑娘抬頭仰望，卻又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眼力和記憶力都極好，更別說是去記一個與案件有關這兩天都見過的一個人。那李屠夫家的女兒李素兒怎麼會在這？
    或者應該說是，她為什麼要停在青樓門口？
    展昭定了定神，確定那李素兒是在看什麼東西。便順著那李素兒的目光看去尋找，隻見青樓三層一間窗戶大開的房間，一個男人靠在窗沿上，一隻手搭著窗台，臉卻向著內裏與人講話。
    咦？那不是……
    李素兒在青樓底下並沒有看多久，不一會兒就低下頭順著人群走遠。展昭躲在角落裏，而且今日並沒有穿官服，因此並沒有引起注意。
    看著李素兒漸漸走遠，展昭這才從陰影中踏出來，隻是眉頭緊鎖，內心不禁在懷疑：李素兒這麼弱不禁風的姑娘，能和此案聯上什麼關係？
    索性放在心底暫且不想，展昭一轉身踏進青樓。
    “青青姐，你說你弟弟這個時候會跑去哪？”白玉堂把玩手中酒杯，小小酒杯在指間來回翻轉。他靠在窗邊，身後是熱鬧的集市，對麵坐著一個安靜的女人。
    “我哪裏會知道，他都不和我說我也從來不管他。”作為一個狐狸精，特別是名字裏帶著媚字的狐狸精，每天將自己打扮的精致是必修課，所以鄭媚娘現在對著銅鏡裝扮自己待著珠花。
    白玉堂的眼神放在某一處，看起來是在發呆，但頭腦裏的思路還是在不停的旋轉。“你說你弟弟和這案子會不會有關係？”
    插著珠花的手頓了頓，隨即又恢複了動作。“你想多了，他就是普通人類，我還看不懂嗎？”
    對……既然是人，那就插不上手了。但是許昌縣就這麼大，到底是什麼妖怪竟然能躲過他的搜尋？
    思索間，門外突然響起了極細微的腳步聲，此人腳步輕盈步伐穩重，必定是習武之人且內力深厚，這個時候會尋到這裏的隻有……
    白玉堂尋著望去，果然見到門外一個人影，他極有禮貌的敲了幾下門。“鄭姑娘。”
    白玉堂看了眼媚娘，又回去看門上人影，皺眉。明知道屋裏有兩個人，明知道屋子裏有他，還隻叫媚娘不叫他？
    “進來！”
    門外的影子頓了頓，隨後輕輕的推開門去，第一眼就見到了坐在窗邊的白玉堂，麵色不善，看得出來心情不怎麼樣。
    “展大人想必是來找玉堂的，奴家就不在這礙眼了。”鄭媚娘也裝扮的差不多了，她午間要在廳裏彈曲，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溜掉。笑嗬嗬的走出去掩上門，展白兩人也沒有留她。
    待媚娘一走，展昭便走到白玉堂的跟前，這樣站著，正好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熱鬧的街道。白玉堂也不看他，自顧自把玩手上的酒杯，就好像眼前沒有展昭這個人似的。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會兒，隨後拖了個凳子過來，在白玉堂的身邊坐下。坐下後思索了一陣子，他說：“方才那李屠夫家的女兒李素兒一直在樓下盯著你看。”
    原本每個反應的白玉堂突然精神一震，猛的看向展昭，問到：“她就是李素兒？”
    從李素兒開始盯著他看的時候白玉堂就注意到了，隻是看她一個普通女子當做不知道罷了，但他倒是沒有想到這個一直盯著他看的小姑娘就是那有嫌疑的李屠夫家的女兒。
    “你認識？”皺眉，展昭心想難道這又是白玉堂的舊識？不可能啊。
    “今早在路上撞到，說了幾句罷了。”倒是這個小姑娘會追到青樓底下來盯著他看還真是奇怪……白玉堂皺眉，與其說是追到青樓底下不如說他就是在青樓附近撞到她的。
    難道……不對不對。白玉堂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早上在路上撞到李素兒的情景，搖了搖頭。不對，氣息不對，果然還是一個普通小姑娘而已。
    展昭從進門開始目光就沒有離開過白玉堂，他剛剛所有的動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見他一會兒愣住一會兒皺眉現在又在搖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
    與其在這裏空想還不如直接問個明白。“玉堂，你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感歎小爺真是魅力四射又迷了一個小姑娘的眼睛。”還是原來的理由，他當然不能說他是在回憶李素兒身上有沒有妖氣。
    展昭卻不高興白玉堂這個說法，當時李素兒的眼神真的不像是一個姑娘看愛慕之人的眼神，反而更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眼神，所以展昭才會疑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與自身格格不入的眼神。
    “明晚便是新月之夜了，你可有什麼把握？”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離官家規定的日子越來越近，明晚真的是最重要的一晚，如果可以一舉將凶手拿下那便最好不過了。
    什麼把握？最有把握的就是白玉堂了，他這種草木妖精生命力最是旺盛，小傷小痛他還不放在眼裏，就算是受了重傷隻要回到本源附近就可以好的很快。
    反正開封府離這裏不遠。
    他把手中酒杯放下擱在了附近的小台子上。“先別說爺我有沒有把握，貓兒，那個李素兒你可要多注意些了。”
    “玉堂也覺得李素兒有問題？”撇去剛剛在樓下見到那一幕不說，李素兒總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讓他覺得有奇怪。
    “說不準，明晚之後我才能看個明白。”緩緩起身，離開窗台的小桌子，走向房間正中的大桌子。也正是白玉堂這一舉動展昭這才發現，這間房裏的桌上竟然還放著兩壇酒。
    “七年份的桃花雪釀，還算湊合，貓兒，陪我喝吧。”
    “玉堂，展某還……”要回去和包大人複命。
    “你若心裏有我這個人，就陪我喝。”展昭猛一震，抬頭望去，隻見白玉堂舉著酒壇站在自己麵前，緊抿著唇，皺著眉，神情不一般的認真。
    不知為何，心裏就像有隻小貓兒在用爪子不停地抓撓他似的。
    展昭瞪大了眼，隨即微微一笑。“展某隻能陪你一個時辰。”
    “嗤。”白玉堂撇撇嘴，隨即回到窗台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兩個酒碗，倒滿。“爺還不知道你這貓兒，一壇，喝完你愛到哪就到哪去。”
    酒一出壇，就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展昭接過酒碗，看著酒水清冽，搖了搖，先抿了一口，頓時間唇齒留香，鼻尖似乎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味道。難怪叫桃花雪釀。
    見展昭眉宇間滿足神色，白玉堂不禁笑道：“怎樣？”
    “不錯。”
    “嗬，你這貓沒見識，這算桃花雪釀裏最差的，爺還有更好喝的。”
    “哦？”展昭手裏端著酒碗，眼裏卻全是白玉堂的影子，全是白玉堂飛揚的笑顏，印在他的腦子裏。
    “等這案子結了，回到你那小破院子裏，坐到你那棵樹下，爺再給你喝。”保證你喝了以後再也忘不了它的味道，二十多年的桃花釀，他親手埋下的第一壇酒。
    白日裏的陽光化成一道道白線，透過窗欞散成一道道光圈，灑在窗台邊對飲的人身上，照亮了展昭的眼柔和了白玉堂的臉龐。晃的展昭眼中澀澀。
    白玉堂，你何止是迷了小姑娘的眼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