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常含九味苦,一裏春原一歲寒  (1)吃掉會做夢的藥(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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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位……就到你了啊?”名叫藍紫的年輕主任瞧了一眼走進來的少女,將一桌子材料攤的開,亮成鉤子的睫毛在極有限的眯縫中牽動著眼珠,看起來就像睡著了那樣。
    不知盡在掌握與否,反正都在那半闔半啟的眼珠子裏,看似慵懶的在笑,其實一切都在他嚴謹的安排中。
    元藝的鼻尖落了一滴汗,還是打打精神走到了他的麵前。
    “你上一次看的校醫是我的朋友,跟我講的大抵同你那班主任一樣,他們不覺得你具備閱讀理解和頭腦思維的能力,你看我佛珠都準備好了,”藍紫用他笑起來的彎眉搬弄著眼前失眠了多日的人兒,把手上的佛珠亮了亮,“這不說啊,我一看這不是個人嗎?用不著往陰間趕啊!”
    “這是高中畢業就來這做主任了是嗎?”
    “你看起來也不老啊,像三十來歲的。”
    媽的什麼東西!四歲時,她的國畫水平足夠被畫社掛出去展覽,六歲時,就可以在少年宮帶徒弟了。上了小學,手上淡淡的色繭,和汗膩在一起十分的滑,經常是用鑷子挑去的,過的是沒了學習,沒了吃飯的日子。那誰畫的櫻桃,那誰畫的石榴啊。那誰得的獎狀啊,自己家貼不下的,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姥姥家亂貼……像做醒了一樣,把一切對美好的執著都存了下,記了住。隻留下這點美好繼續折磨著一無所有的睡眠。
    如果,如果家父沒在生意場上落敗,母親經營的畫社沒被收購。如果不是語數外中考都要分,那誰畫的蟋蟀,誰畫的螳螂啊,還能繼續做下去,做下去……至少不是一個連腦子都不願動的人,連睡覺都那麼成問題。
    隻能怨白天時間那麼長,那麼長,現在跟藍紫那麼個東西在這喝茶。
    抑鬱這事從來都不是自己說的能算的,你媽覺得你抑鬱,校醫說沒錯完犢子你就真的抑鬱了。
    她煩藍紫。煩就煩在煩這個詞剛從心裏出來還沒跑到嘴邊,藍紫那邊笑臉噌的就僵了。這尼瑪什麼情況?
    他用手指勾了勾毛衣領子,來回抹一圈套住整個脖子,就跟上麵有什麼見不得人似的。
    上邊的東西必須見不得人啊,借著調整椅子高度的時機,腳剛一落地,有了。
    那麼大團猩紅色的東西,在皮膚下規整的像龍的鱗。
    她不困了。
    隻是藍紫的表情在這時候變的很不好看,像個被揭穿了的孩子,這讓人更加懷疑,他是不是就會傳說中讀心的法術啊?
    “你叫元藝是吧,畫畫就是你荒廢學業的借口了嗎?”年輕的主任啊,這時候可真像個主任啊。
    “我沒有。”
    “是不是還要我說你天資聰慧,工筆精絕,無需再多學習!”
    “我沒。”
    元藝強辯著,一下被戳中了話中的死局,就像無法翻盤一樣,理由和機會被牢牢的綁在那。
    比起厭人,人們往往更厭這死一般的局。
    “罷了,”這時他將毛衣領抓的更緊了,空氣裏都聞得見這人的汗味,像是捕獸夾上的老鼠分泌物,“仿佛我能聽懂什麼似的對不對,是啊,我就是喜歡品嚐這些東西的東西,就是喜歡這樣和那樣的害怕呢……”
    眼前這一幕腥味更濃,年輕的主任磨著他的犬牙,被緊緊上勒的脖頸爆發出的紅色脈搏,仿佛要將喉嚨割斷,他說話時,由眼球裏的深黑色與眼底的猩紅色來調和出陰暗的華貴。
    這種時候哪裏還坐的住啊,她跳下椅子,“你叫藍紫,你喜歡害怕對吧?”
    他眼底的紅更濃了些,“不錯。”
    “可是我不喜歡,”她朗聲道,“你的衣領在散發著一種油膩的氣息像肉的黴腥;你的桌子橫豎擺放散亂不堪,實在沒有做人該有的樣子,另外你說話的方式我也不喜歡,雖說有本地人的那點意思,但口音也太濃重了,聽起來還是跟禽獸沒什麼兩樣,你自己說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啪——’
    媽媽衝進來打了她的耳光,傷害的猩紅在沒了溫度似的臉頰上泛濫,她一邊打一邊哆嗦,末了又抓住她,狠狠的數落道。
    “阿藝,你怎麼說話的,怎麼說話的,”聽起來倒像是立即要哭出來一樣,“都是為了讓你學習,誰的錯啊!”
    “我的錯啊媽媽,當初就不該聽你的,拿踏馬那麼多……自己家貼不下的還要貼姥姥家,沒有覺得丟人了啊!”
    “不要再說了,都是你的錯,你的錯!”媽媽顫抖的手同那深陷的眼窩一般,在恐懼和愧疚中漆黑僵冷,末了衝到主任的桌前,“是我家姑娘不會跟別人說話啊,她會改的,我會監督她改正思想,學業為重,請你給我們這次機會。”
    又是鞠躬,又是點頭,那時的她還不能明白,在這一件事中,這個曾經開辦了一個畫舫的女人,扔掉了多少不羈的自尊。
    藍紫扶了下正額,仿佛找到感覺似的,忽的又笑了起來。
    “校醫院後屋一排五櫃三格,去取藥吧,睡前吃下肚子,治腦子的。”
    有沒有人說過學校衛生室背陽的那一排不要碰,有沒有人說過在那三個都是奇數的藥櫃上裝的不是藥。
    親媽,治屎的,西巴啊!
    拖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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