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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間的觥籌交錯凰焰見得多了,早已經習以為常。唯有這一次,讓她不禁感歎,世界真小。
一場南岾晚宴,東平太子是故人,北真將軍也是故人。
獻上賀禮,一切就交給已經成家的凰羽夫妻。凰焰嚐了幾口菜肴,隻覺得宴廳裏的裝飾太過晃眼,借著不勝酒力的說辭退了出去。
歡聲笑語漸漸遠去,南岾的花園裏靜悄悄的。凰焰拿過侍女手中的宮燈,獨自一人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涼風帶著夜間的濕氣撲在臉上,讓她被酒氣熏得有些暈暈乎乎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點。
凰焰素來不喜酒宴,卻因身份不得不讓自己變得長袖善舞。此次難得的能從宴會中脫身,獨自品賞南岾花園的夜景,也是不錯的經曆。
因著凰焰是他國貴客,宮女們摸不準她的性子,隻敢遠遠的跟著。誰知凰焰有心躲著她們,提著燈籠走到石林中轉了幾圈,輕鬆鬆的就甩開了那幾個小尾巴。
南岾的禦花園與各國不同。因喜歡藥理,花園中都是擬造各種藥草的生長環境,有草境也有深林。走了兩圈,凰焰甚至還看到了一處特意建造的小型懸崖,崖壁上長著不少特有的藥草,都被人細心打理得很好。
晃了一陣,漸漸的夜深露重起來。凰焰估摸著晚宴也快結束了,正想著找個宮女問路回宴廳,穿過一處石洞就看到有人正在前路上等著她。
背對凰焰,那人身披厚厚的毛絨披風麵向依稀傳來絲竹聲的宴廳。頭上繁重的發飾讓凰焰不禁懷疑,會不會把她纖細的脖子給壓折了去。
似乎等她有一段時間了,凰焰能看到水霧在那人發絲上凝結成珠,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微的光。走近了,更是能隱約聞到那人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
聽到凰焰走過花叢的聲響,漣柒轉過身看向她。”好久不見,素翎。”
“好久不見,漣柒。”不知來者何意,凰焰沒有繼續上前。隻是隔著兩三米的距離,遙遙看著她。
漣柒看出凰焰對她的忌憚,眉眼彎彎,笑容很是溫婉。”你怕我?”
凰焰搖搖頭,沒有出聲。她從前不怕她,如今更加不會怕。隻是有了前車之鑒,她不會再覺得漣柒那看似天真無邪的笑容真的無害,更加不想和這人再有半點牽扯。
隱隱有甜美的歌聲從宴廳方向傳來,漣柒回頭望去,夜風穿過兩人身旁,帶走些許溫度。撫了撫自己的鬢發,又攏了攏披風。漣柒笑容不變,道”沒想到,你竟然是西昌的公主。當初我還幾次三番叫你賤民,是不是很可笑?”
宮燈晃了晃,最終隻剩一縷青煙。凰焰浸在黑暗中,看著佇立在月下的漣柒,依舊沉默。
漣柒似是也知道對方不會回答,自顧自道:”有時候我也不知道上蒼是不是真的公平。給了你那樣一張臉後又賜予了你這樣顯赫的地位,跟你相比,我才是賤民吧。”說著,將手覆在小腹上。直到此時,漣柒的笑容才帶了幾分真切。”不過,不管你是素翎也好,凰焰也罷,在他身邊的,最終還是我,不是麼?”
“你是來示威的?”凰焰走出黑暗,看著漣柒問道。
“示威?”漣柒重複了一聲,搖搖頭。道:”這不是示威,這是祈求。”她上前兩步,走到凰焰身邊,抓著她的手探向自己小腹。
凰焰任由她動作,隻是冷冷的看著她。”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可以幫你。但你不要以為,憑這樣一個用過的路數,能再對我產生什麼威脅。”
漣柒聽了猛然抬頭,凰焰這才發覺她的臉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兩道淚痕。
“我知道,旻煬他心裏還是有你。”溫柔依舊,凰焰皺眉看著一邊流淚一邊展露笑容的漣柒,不知她葫蘆裏賣得什麼藥。”但是為了這孩子,我祈求你。你不要再回到旻煬身邊好不好?”
原來如此。凰焰閉了閉眼,把手收了回來。
“你不用擔心這種問題。”看著漣柒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凰焰眼底一片漠然”就算沒有這個孩子,我也不會回到他身邊。”
說完,凰焰不再看漣柒,直直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迎著歌聲往宴廳的方向走去。急得團團轉的宮女們看到凰焰,瞬間圍了上來。簇擁著將她送回宴廳。
在眾人身後,漣柒擦幹淨臉上的眼淚,目送她們離去。以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輕聲喃喃:”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苦惱地揉揉自己額角,漣柒很是惆悵的望著凰焰背影”可是你太過占據我夫君的視線了,不除去不行呢。”
凰焰偏頭用餘光瞥了一眼漣柒,那道披著毛絨披風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長籲一口氣,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漣柒也緊跟著她的步伐走進來。
被隨行侍衛小心的扶到座位上,跟著從東平來的侍女還著急的說了什麼。隻見漣柒笑著擺擺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因為肚子裏那位的緣故吧,這麼讓人擔心。那侍女的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
坐下之後,注意到凰焰看著自己漣柒還笑著擺了擺手。
“姐姐是出去和東平的太子妃說話了麼?”凰羽注意到漣柒的動作,湊了過來。”旻玨剛剛也被他弟弟叫出去了。”
“沒有,我不認識她。隻是剛巧碰上了而已。”凰焰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不再看對麵的人。低頭擺弄著眼前的水果。
漣柒那一通話聽著確實可憐,不過她才不會全信。當初在她還不是太子側妃的時候,為了除去素翎就能栽贓陷害,甚至一度想要她的命。現在已經有了孩子,又是明媒正娶的妃子,怎麼可能僅僅隻是祈求,說兩句話而已。
冷哼一聲,凰焰抬眼看上自己右手手腕內側的一處黑色痕跡。這個傷口,可是時時刻刻在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轍呢。
第二日便是項沐的登基大典,新帝加冠受禮,文武百官覲見。他們這些身份貴重的來賓送上賀禮之後就可以自行在南岾都城中遊玩。凰羽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南岾皇城有不少奇人異士,一大早興衝衝的就拉著旻玨出了皇宮。
凰焰獻完賀禮回自己宮中聽著遠處傳來的鼓聲,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輕虹劍。這樣聲勢浩大的慶禮就算是她,也是頭一次見。
“公主殿下沒有和二公主她們一起出去遊玩麼?”紅枝從外麵進來,看到凰焰坐在房中奇道。
他們一對小夫妻去玩,她這個做姐姐的跟去煞風景幹嘛。凰焰腹誹。
輕虹劍隨著她到南岾之後還不曾出過鞘。既然閑來無事,練練劍法也不錯。想到此處,她起身換了一身輕便的武裝,走到室外。
未免讓南岾的侍衛看到有人在宮內動武,凰焰吩咐紅枝支開伺候她們的宮人,。隨著登基大典的鼓點這才拔劍出鞘,每一刺每一劃,都踩著鼓點的節奏。
泛著冷光的劍鋒伴隨破空聲,帶著數朵女子香騰起一人多高。紅枝坐在宮門處遠遠看著凰焰,她不懂武藝,因此凰焰身上那套她親手繡的武裝還帶著不少多餘的輕紗。隨著公主的動作,輕輕蕩起複又緩緩落下,正像一朵綻開的女子香,很是好看。
以往在西昌宮中,凰焰都是穿全套武甲練習,連臉都捂得嚴嚴實實,哪有穿著這身舞劍好看。紅枝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次隻帶這身武裝出來是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慶典的大鼓響了多久,凰焰就練了多久。直到自己再舉不起劍柄的時候,凰焰才停下稍作休息。氣喘籲籲,汗如雨下,她卻覺得無比爽快。心髒急速跳動,她能再清晰不過的感覺到自己身體中奔湧的血液,健康,並且鮮活。
揉了揉自己酸軟的手腕,凰焰還沒來得及將輕虹回鞘,就聽到有一清脆的掌聲從她側麵傳來。
“輕快卻不失力度,好靈動的劍舞之術。”隻見北真的那位將軍隔著漏窗笑道,顯然已經看了很久。”凰焰公主好武藝,不知師從何處?”
她負劍而立,靜靜看著他。一如陌生人般,冷漠而平淡的眼神終是止住將軍繼續上前的步伐。
“不知將軍有何指教?”她朱唇輕啟,客套道。
是了,記憶中的她醫術高明卻並不會半點武藝。素手芊芊,搗的是救人良藥,不會執殺伐之器。年輕的將軍失落垂眸,眼底狂喜漸漸散去。
“是小將唐突了,還請公主莫要怪罪。”他拱手賠禮,臨了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不知公主,是否為雙生子?”
紅枝早被這將軍的偷窺行為氣到,此時再忍不了上前一步將凰焰護在身後。“原來將軍竟是將公主認作他人,還在一旁偷看許久。不知北真的將軍是不是都如您這般‘’講禮數‘’?”
紅枝有心替凰焰出氣,不想將軍並不答話,隻是直直盯著凰焰等她回話。
“聽聞北真之前遇到過一種瘟疫,醫師們束手無策。隻有一位突然出現的掩麵醫女能治好這種瘟疫,並且在消除這種瘟疫之後就消失了。”凰焰並不看將軍,隻是用輕虹一遍又一遍劃過女子香柔嫩的花瓣,“據說是將軍找到的這位醫女,並且在她消失之後一直在找她。將軍可是將我認成了她?”
將軍搖搖頭,“公主眉眼處確實與她相似,但與她截然不同。”
凰焰挑眉,似乎有點驚訝,道:“哦?既然相似,又怎麼會截然不同?”
將軍苦笑兩聲,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手帕。“她在小將身邊時,從不碰兵劍這類武器,她不會半點武藝。”說著,他將手帕展開。隻見手帕一角用紅線繡著一個奇怪的符號。“這是她走後,我從她房中找到的,這奇特的符號我從未見過,想來是她師門的標誌。說來小將曾有幸見過醫女真容,公主殿下與她除了一雙異瞳,可謂是一模一樣。因此才會誤認。”
紅枝麵色古怪,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凰焰將她撥到自己身後,鳳眼微挑,“那隻怕要讓將軍失望了。本公主從未見過這種符號,也並非雙生子。我隻有凰羽一個妹妹,將軍昨夜也是見過的。”
將軍也知希望不大,隻是不願意死心還是想問問。如今得到確切的回答,與凰焰客套幾句之後隻得喪氣離去。
紅枝掩上朱門,小跑回凰焰身邊,道:”公主,那個符號不是``````”
凰焰望著將軍離去的方向,將手豎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深吸一口氣,這才摸了摸紅枝頭頂。”不過是偶然罷了,回去吧。”
紅枝沒聽懂,還想問什麼。隻是這才無論她怎麼問,凰焰都隻是笑笑,沒有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