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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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第二天,何其是被發了瘋一樣的手機鈴聲吵醒的。他本來以為那是鬧鈴,今天是星期天,可以不用理會,把頭埋進枕頭打算繼續睡。可那聲音不屈不撓地在他頭上響著,他才想起來昨天把手機放在了床上,現在整張床都跟著一塊振動,埋在枕頭底下的腦袋發出“嗡嗡”的聲音。何其十分不樂意地坐了起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他頭痛欲裂,從床上摸到了手機,在接聽之前,他皺著眉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但當他聽清是誰打來的時候,刹那間清醒了,比一百杯醒酒茶和大清早冷水澆頭還來得快。
“老……老大?”他結結巴巴地問電話裏的人,把手機屏幕放到眼前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實是公司老板。這麼早,該不會是叫他緊急加班吧?
何其不安的預感總是很準,耳朵貼著聽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聽老板吩咐。在掛電話後的一瞬間,他絕望地躺回床上,難過地哀嚎:“不會吧?又叫我去加班?破爛公司!死老板!我頭快要痛死了!”
早知道就不要喝那麼多酒了。
他捂著腦袋,內心十分後悔地下了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邢衍呢?
放眼望去整個房間都沒有他,屋子裏是沒有死角的,再說這麼一個大男人在家徒四壁的地方能躲到哪裏?
“不會吧……”一早上他就受了兩次驚嚇:“該不會走了吧……”
他還穿著昨晚的衣服,喝完酒後的記憶就斷片了,隻記得自己一直在嘰裏呱啦地說些什麼。連澡都沒洗,渾身的酒臭味,像極了熬夜通宵在ktv包廂聚會後染的一身酒氣。何其抓起領子聞了一下,鼻子條件反射地皺在了一起。他怎麼能忍受?怎麼就這麼睡著了?假酒害人。何其把身上的衣服褲子盡數脫了扔在地上,隻剩下一條底褲,然後從衣櫃裏拿出來比較休閑的衣服,反正周末加班,穿得太正式也怪怪的。
他打開了門,在進入洗漱間的時候看到了邢衍,他又在外頭睡著了,而且還是睡在原來的位置,靠著牆沿,何其沒時間再多看他兩眼。匆匆洗完澡後,他把他搖醒了。
邢衍睜開迷糊的眼睛,看見何其濕漉漉的腦袋,醒來第一句話是:“你洗澡了。”說完打了個哈欠,揉了揉右眼,然後眼神呆滯地看著地麵,又沒睡醒。何其跟他交代道:“我一會兒要去上班了,你不要睡在這裏。我給你留了點錢,自己去買點東西吃。還有記得去超市買枕頭被褥和席子,我可能要晚上才回來。”
邢衍一聽他要晚點回來,立刻就清醒了:“你要晚點回來嗎?”
“是啊,怎麼了?”何其皺著眉頭回道,邢衍的表情讓他覺得在跟自己的兒子對話,早出晚歸還要依依不舍?
邢衍從地上坐了起來,眼神呆呆的,機械地點了頭。
何其提醒他道:“別忘了給臉上藥。”
他聽了,又鄭重地點了點頭。
何其下樓準備趕地鐵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剛剛那一場景也不像在跟兒子對話,而是女老板在離開之前把事情和家養的小白臉一一交待,還噓寒問暖,好不體貼。他被自己的想法惡心到了,不禁在路上狠狠打了一個寒噤。
周末早上的地鐵自然比不上工作日的擁擠,但也有很多學生趁著放假一大早出來逛街的。何其昨晚喝得太多,上車的時候沒搶到座位,盡管是運行平穩的地鐵,他抱著柱子也感到了不舒服。胃隱隱作痛,他又忘了吃早餐。
到公司以後,老板在辦公室裏對一個新來的女生發飆。誰都知道這火氣不是衝著她來的,那女生自己也知道,在透明的玻璃門後麵還是哭得一塌糊塗。有一個客戶十幾萬的尾款沒結算,還搞出一大堆焦頭爛額的破爛事,害得他們周末了也要緊急加班。女的剛好這時候在報告上犯了一個小錯,撞上了老大的火藥庫。不炸你炸誰呢?
何其在辦公桌坐好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電腦,然後到茶水間給自己泡了一壺茶。有個女同事也在那,跟他嘮了兩句,無非是問他昨天有沒有去哪玩,小聲地抱怨早上起來還要加班的。何其微笑地點了點頭,她又指著辦公室的方向,跟何其說起來龍去脈。
這女人真是天生八卦,口沫橫飛激情四射添油加醋地把何其都知道的又複述了一遍,好像這個辦公室還有沒了解事情經過的人一般。何其保持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默不作聲等她把話都說完了,才捧著已經涼了的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罵的女孩回來了,正趴在桌子上悶聲地哭。他想起初中的時候,班上有個女孩受了委屈也是這樣的。他為她們感到難過,兩個都是,但正當他站起來,想遞一包紙巾過去的時候,旁邊已經有人在安慰了。
他的關心太晚,而且每次都是。
女孩對來人說了一聲謝謝,抽了一張紙擦了擦哭花的臉,又開始在電腦上打字。何其正好坐在對麵,將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看在眼裏。其實那女孩並不如表麵上看的那麼若無其事。
每個人沉默地敲打著鍵盤,在這冷冰冰的空間裏,何其感到一陣孤獨。但他可以掩飾得很好,所有的情緒都跟其他人一樣,隱藏在不斷響起的鍵盤聲裏。
今天居然反常的很早就結束了,他們下午五點下班。等何其乘坐地鐵回到小街時,太陽還沒落下,長坡上升起綺麗的晚霞,他在街邊買了點熟食,來到出租屋樓下的時候竟然看到邢衍和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玩彈珠,兩個人正在你來我往一問一答。
“你是剛剛搬過來的嗎?怎麼……怎麼我以前都沒見過你呀?”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問他。
邢衍背對著何其,回她道:“我前天搬進來的。我叫阿衍,你叫什麼?”
“我叫妞妞。”原來她就是每天晚上在樓下亂彈琴的女孩,可算見到正主了。何其看著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忍不住想衝過去親昵地捏兩把。
“妞妞你好呀。”沒想到邢衍對付起小孩子還挺有一套的,但他一個大男人和小女孩靠得太近不會被人誤會嗎?不會被家長打嗎?前幾天他在這裏可是被投訴上過榜的,何其覺得是時候上前把他叫走了。
“你和樓上那個叔叔是好朋友嗎?”
叔——叔叔?!
他的表情僵在臉上,剛邁出去的左腿硬生生給拽了回來。想他二十三歲,正是青年才俊、大展宏圖的年齡,臉上的蘋果肌還沒開始被歲月消磨,仍是社會新好青年,那麼快就被人叫叔叔了?何其真想抓住她的肩膀搖醒她:“你剛才叫誰叔呢?叫誰叔呢!?”
邢衍語氣輕快地說:“是啊,我現在住在他家。”即使看不見正麵,何其也知道邢衍此時必定對著人家小孩擺出那張傻笑的臉,太不考驗想象力了,他的語氣已經出賣了他。
小女孩用手輕輕撥了一下地上藍色的玻璃珠,由於邢衍的身體擋住了,她並沒有看見站在後麵的何其。
“但是他從來都不跟我講話,看起來凶凶的。”女孩兒跟他抱怨道。
“可是你也沒主動找他講過話啊。”邢衍溫柔地反駁她道。
女孩兒低著頭,手指戳著玻璃珠在地上滾動動,她的聲音捂在膝蓋裏,聽起來有點委屈:“大人看上去都一樣,說話和不說話的時候都好凶。”
邢衍也學著她的樣子,抱著腿蹲著,下巴抵在膝蓋上,語氣幼稚地對她說:“不是所有大人性格都不好,也有很溫柔的人啊。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個就……”
何其聽不下去了,他在後麵突然大聲地來了一句——“喂!”打斷了邢衍的話。再聽他跟個小孩吹噓下去,這張老臉都不要了。
邢衍驚訝地轉過頭來,露出做錯事被抓包的表情,臉一下子就紅了。他沒想到何其會這麼早回來,他站在這裏多久了?剛才的話他聽去了多少?
讓他們都意想不到的是,三個人中反應最誇張的居然是妞妞。她見了何其像見了鬼一樣,發出了一聲毫無感情的尖叫,一邊喊著“狼來了!狼來了!”,一邊跑上了樓。連邢衍都被她嚇住了,呆呆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
“怎麼回事?”何其也愣住了,他疑惑地看著女孩莫名其妙的舉動,不得其解。
邢衍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臉為難地對何其說:“她好像看見你嚇了一跳。”
“我才是被她嚇到的那個!”何其瞪著眼睛衝他叫道,然後像胸口憋了一股氣一般,對著樓梯悶悶地說:“我還沒跟她家裏人抱怨噪音,她倒好,反過來說我凶。”
邢衍憋笑,努力抿緊了嘴唇,何其突然轉過頭看著他,他立馬擺正了表情,反應極快地說道:“你回來了,我們回去吧!”
何其氣鼓鼓地還要說什麼,他已經朝著樓梯間走去了。
何其跟上來,問他道:“你怎麼和那小女孩玩起來了?不怕被她家人當作變態嗎?”
邢衍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著回他:“我和她其實算不上第一次見麵,那些天……我站在路燈下,這個叫妞妞的小女孩每天晚上都跑到陽台上,有時候衝我說話,有時候往下扔東西。大半夜的聲音很大,然後就被她奶奶抱回去了。但是她好像已經不認得我了。”最後他遺憾地說。
“往下扔東西?怎麼這麼皮?熊孩子父母都不好好管教,真可惡!”何其惡狠狠地說。
“也不能怪她,她父母對她也不怎麼樣,不是打就是罵。你住在樓上也聽見了吧,昨晚那對夫婦吵起架來跟要殺人一樣,女孩兒也很可憐。”
提起昨晚,醉酒的回憶又回來了。何其弱弱地問他:“昨晚我醉了沒做什麼丟人的事吧?”
“丟人?什麼丟人?”
“就是發酒瘋,說胡話,亂蹦亂跳,爬上屋頂……等等?”
邢衍笑了:“原來你真正醉了是這樣的,我記下了。”
“不是……”何其往上跑了兩個台階,拉住了他的手臂,帶著急切問他:“你就說我昨天有沒有……有沒有……”
邢衍不知道是他難於啟齒的話語是什麼,隻是乖乖地說出了實情:“你喝醉了,然後就睡了。”
何其有點不相信他,偏要拉著他問道:“真的?我真的隻是睡著了?”
邢衍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何其道了一聲該死,咬住了大拇指指甲,自言自語地說:“他媽的林遊又騙我!”
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天寢室五人出去喝酒,就他一個喝醉了被人扛著回來。第二天頭疼欲裂,醉酒後的記憶完全沒有了。林遊跟他說他喝醉後十分的煩人,逮誰親誰,不給親就嚷著跳樓。為阻止他,每個人都獻出了寶貴的初吻,包括那個五百斤的胖子,害他惡心了幾個月,連酒都不敢多喝。
昨天是太久沒碰酒精,一時興起,不小心喝上癮了,停都停不下。這才醉了,醒來果然頭疼欲裂,記憶斷片。
該死的林遊居然騙了他四年!今天不把他坑掉段,名字就倒過寫!
也就他何其舍得“傷人一千,自損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