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和煦，白雲飄渺，紅日西斜。
    南國，金陵，華夏東南最大的一座城池。
    與別處不同，金陵城臨江而建，依江順延，南北狹而東西長。
    長江曲折貫穿城北，群山險峻臥據城東。城西則是一片大澤，南國人稱之為白虎澤，而城南則是寬闊地帶，人煙稠密。
    從空中望去，金陵城宛若一條自西向東奔騰的巨龍，而南國王宮恰好坐落於龍首的位置。
    鬼方國大軍壓境的陰雲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這裏，人們同之前一樣飲酒賦詩，捕魚圍獵。
    君歸樓，一座坐落在長江邊一處低矮山峰上的九層六角樓閣。
    它高約三十三丈，其中僅台基就有六丈高，共有台階一百零八級，每一級的台階中央均雕刻有龍鳳祥和的圖案。每一層的樓閣高約三丈，每一角均懸掛有風鈴，微風拂過，叮當作響，金陵城中的人把這鈴聲稱之為盼歸鈴。在君歸樓的頂端豎立著一隻鎏金彩鳳，鷹、鵬、鸞、鶴、孔雀、金烏分別站在六角處共同守望者鳳凰，世人稱之為“仙禽朝鳳”。
    清風徐來，鈴聲悅耳，引得無數鳥兒扇著雙翅在屋簷、欄杆處停留傾聽。
    一陣清婉、悠揚的的琴聲從君歸樓的第九層傳來，時而如玉珠落盤，叮當輕快；時而如鳴佩環，不絕如縷。惹得君歸樓下來往的遊人駐足仰望，陶醉其中。仔細聽去，這琴聲中隱藏著一絲的哀愁與思念。
    撫琴的是一位身著一襲淡粉輕紗的女子，她的容貌與凝眉無異，要說區別那便是與凝眉相比，她沒有滿身戾氣，多了幾分和善。仔細瞧去，但見她肌膚如雪，雙眸似水，顧盼之際，一股輕靈之氣脫然而出。桃腮含笑，氣若幽蘭，一頭烏黑發髻半挽半散披在肩頭。一對翡翠墜兒在耳垂搖搖晃晃，一雙翠綠碧玉鐲在玉蔥手腕叮當作響。淡淡的峨眉微微蹙著，增添了幾分溫婉與憂愁的閑態。不點而朱的紅唇輕啟，露出潔白的牙齒，一曲恍若天籟的空靈之音從中而出，聽得眾人是如癡如醉。
    她不是別人，正是盤古大神五子景海的長女、景凝眉的姐姐景凝眸。
    她現在是南國的新任國君，中原新晉天子胤斌的未婚妻。
    一曲彈罷，凝眸起身來至欄杆處，纖纖玉手一隻搭在欄杆上，一隻托住粉腮，出神的望著長江上來往的船隻，兩道淚痕清晰可辨
    放眼望去，此時的長江靜如處子，煙波浩渺，太陽的餘暉灑在江麵上折射出明晃晃的光芒刺人眼目。一艘又一艘的船帆從上遊而下密密麻麻的停靠在岸邊，船上的帆已經下了，夕陽中偶爾會有幾隻鸕鶿站在船幫等待著主人對今天勞作的賞賜。天空中不時有群鳥飛過，在通紅的天際留下一道斜長的身影後歸巢了。
    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一陣江風吹過，微微的涼意讓穿著單薄的凝眸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陛下，天色已晚，我們該回去了。”一位侍從走上前來畢恭畢敬的說道。
    凝眸沒有答話，她回過頭來，目光落在了剛剛撫彈的那把琴上，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後便被惆悵所代替。
    這把琴是胤斌送給凝眸的定情之物，名字喚作太荒焦尾霓凰琴，相傳是由盤古開天辟地後的第一棵梧桐樹鍛造而成。因為雷擊的緣故，在琴尾處有一塊燒黑的印記，故名“焦尾”。
    凝眸與胤斌是青梅竹馬，很小的時候便被各自的父母定了娃娃親，在眾人看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這棟君歸樓也是胤斌專為凝眸所建。
    起初胤斌給它取得名字叫做閱江閣，是為了讓凝眸在出嫁前閱江賞景打發時間。由於此處是金陵城中最高的地方，因此很多人都會來此登高遠眺期待著外出親人的歸來，而胤斌在率兵前往太古玄關之前曾和凝眸一起登上此閣。
    凝眸問胤斌何時回來，胤斌回她等到月圓花開長江滿帆之際。
    自此，凝眸一有時間便會至此處眺望守候，她期待著有一天那個熟悉的身影能夠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而閱江閣這個名號也在胤斌離開之後被凝眸改成了君歸樓，剛才她所彈奏的曲子是她專為胤斌而寫的《待君歸》。
    “君歸，君歸，君人何時歸，可知妾身離恨。”想起自己與胤斌的過往，凝眸的眼睛又倏地紅了起來，朱唇微啟，輕輕哼起了《待君歸》的曲調。
    “陛下，陛下。”看到凝眸久無反應，身邊的侍從又輕輕的喚了幾句。
    “嗯？再等一會吧。”凝眸回過神來，一泓秋水般的眸子無辜的望著侍從，看到她的這般模樣，侍從的心一下子如同化了一般。
    “那就再待一刻鍾，就一刻鍾啊。”侍從想了想再三叮囑著，“再晚天就涼了，這江邊可不比其他地方，一旦受了風寒是很嚴重的。”
    “知道了知道了。”凝眸一邊回應著，一邊將目光再次投向了遙遠的天際。
    皓月當空，宛如玉盤一般，皎潔的月輝灑落在江麵上波光粼粼，不遠處的岸上亮起了點點星火，一天的勞作結束了，人們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交談著今天的趣聞軼事。
    望著眼前的一切，凝眸流露出了羨慕的神色，身為一國之君的她竟享受不到尋常人家的那種溫馨，若是被旁人聽去，那將是何等的諷刺啊。
    “陛下——”侍從再次開口說道，她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放置在案幾上的沙漏，“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這次凝眸沒有再次推辭，她最後一次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江麵後悵然若失的隨著侍從起駕回宮去了。
    冷冽的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臉上一陣疼痛，下了一整天的雪終於停下了，整個太古玄關一片靜謐。
    抬頭望去，月亮不知何時掛在了半空，皎潔的月光與地上的白雪交相輝映，整個天地間明亮一片。
    “陛下，您披著點。”一位侍從手捧著一件棉袍踩著碎步小心翼翼的靠近正在城樓上眺目遠望的胤斌。
    胤斌回過頭望了那侍從一眼，眼神中充滿感激。
    望著不遠處燈火通明卻異常安靜的鬼方國軍營，胤斌的心中感到很是不安，原本清澈有神的雙目現在早已是血絲密布，充滿了疲憊，鬼方國多日的尋釁進攻令其感到心力交瘁，他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番。其實他很清楚現在有兩條路供他選擇，一條就是將太古玄關和這華夏共主的名號拱手相讓，自己可以落一個清閑，而另一條則是死扛到底，前途未知。
    很顯然，胤斌選擇了後者。
    “陛下，您，您有白發了。”正在給胤斌整理衣衫的侍從顫顫巍巍的說道，“奴婢替您拔下來吧。”說著，侍從便要伸手去拔。
    “不必了。”胤斌笑了笑，侍從看得出他笑的是那麼勉強。
    望著他臉上稀疏的胡茬和略顯淩亂的頭發，心中一陣酸痛。
    “這白發就留著當個念想吧，等將鬼方國擊退之後，你再幫我將這白發拔下，也算是對我征伐的一種紀念吧。”胤斌半開玩笑的說道，侍從卻從中聽到了一種滄桑與悲涼。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是剛來的吧？阿星呢？”胤斌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侍從的身上，他發現這個麵孔很生，阿星是他最為貼心的一個侍從。
    “阿星哥哥白天的時候被流矢擊中陣亡了。”侍從說著低下了頭，肩膀不斷地起伏抖動著，胤斌看得出他在哭泣。
    聽了侍從的話，胤斌原本就不自然的笑容登時僵住了。
    阿星是凝眸收養的一個孤兒，一直被凝眸當做親弟弟對待，胤斌與凝眸分開時，凝眸讓阿星跟著胤斌做貼身侍從，代替自己照顧他。雖然阿星隻是一介凡夫俗子，沒有半點的修為法力，但他卻多次救了胤斌。
    想到這，胤斌的手在侍從的肩上拍了兩下，歎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
    “陛下，您叫我墨寒吧。”那是從抬起了頭，稚嫩的手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道，“阿星是我表哥，我之前一直在禦膳房當值，管事的看我伶俐就讓我代替阿星哥哥來服侍您。對了，這個是阿星哥哥應劫前讓我交給你的。”
    說著，這個名字叫做墨寒的年輕侍從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用錦緞包就的小物件，錦緞上還有斑點血跡。
    “阿星哥哥說這個讓我務必親自交給您，說這是他替您給凝眸姐姐買的簪子。”墨寒一邊說著一邊將錦緞包裹的簪子遞到胤斌的跟前。
    望見那錦緞，胤斌的眼圈瞬間濕潤了，思緒不由得回到了自己在君歸樓與凝眸的最後一次見麵。
    “丫頭，我就要去雪域了，你有沒有什麼禮物要讓我帶啊？”君歸樓上，胤斌將凝眸攬入懷中，二人癡癡地望著江麵上百舸爭流，“聽說雪域有好多奇珍異寶，比我們中原的都多。”說著，胤斌寵溺的摸了一下凝眸的烏黑的秀發。
    “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回來。”凝眸低聲的說道，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
    聽了凝眸的話，胤斌感到自己的心疼了一下，他低下頭望著凝眸，而凝眸早已的朦朧的眼神也在此刻迎了上來，四目相對，胤斌俯下身子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朱唇，凝眸的心思胤斌很清楚，此去凶險萬分，自己能否回來，何時回來，他自己的心中也沒有底。
    “不行，你必須選一個。”胤斌像個小孩子一般任性的說道，裝出一臉輕鬆。
    望著胤斌那撒嬌的可愛模樣，凝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那你就給我帶個簪子回來吧。”
    “好啊，一言為定。”胤斌說著伸出了右手的拇指，“我們拉鉤約定，待這長江上千帆蔽日、月圓江平之時就是我回來之日。”
    “說好了，不許騙我！”懷中的凝眸早已是梨花帶雨，淚眼朦朧。
    “阿星，我會把你替我買的禮物親手送給凝眸的。”胤斌緊緊地攥著那帶有斑斑血跡的錦帛在心中暗自發誓。
    胤斌右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欄杆上，驚得片片雪屑落下。
    他的雙目死死的盯著鬼方國的中軍大帳，墨寒看的清楚，胤斌的身體在顫栗著，雙目中充滿了仇恨。

    作者閑話：

    微風和煦，白雲飄渺，紅日西斜。
    南國，金陵，華夏東南最大的一座城池。
    與別處不同，金陵城臨江而建，依江順延，南北狹而東西長。
    長江曲折貫穿城北，群山險峻臥據城東。城西則是一片大澤，南國人稱之為白虎澤，而城南則是寬闊地帶，人煙稠密。
    從空中望去，金陵城宛若一條自西向東奔騰的巨龍，而南國王宮恰好坐落於龍首的位置。
    鬼方國大軍壓境的陰雲似乎並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