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萊克，放開他！”
    喝止聲短促而低沉，充斥著極強的命令口吻。
    但這樣的聲音，已經進入不到萊克的思維。他已經自我封閉，瞪著充血的雙眼，如同一頭極度饑餓的野獸，在咀嚼口中的鮮肉，任何讓他放棄食物的指令都是枉然。
    “我再說一遍，放開他，否則你要吃苦頭的。”
    語音鏗鏘，一字一板，不僅有命令，更多了份警告。
    萊克依舊充耳不聞，殺戮的天性，終結對手的渴望，令他著了魔，也失了心。
    麵前是頭野獸，它違抗主人的命令，就要遭受懲罰，電擊是快而簡便的辦法。這是馬戲團馴獸師慣用的手段，也是確立權威的方式，因為食物隻能讓它友善聽話，而電擊卻能讓它清醒屈服。
    “嗞~~~”
    電流從大腦信息核裏溢出，通過腦神經，發散向所有腦部區域。整個過程，你看不到肢體抽搐，更多的是五官的痙攣，思維的停滯，以及各項機能的短暫喪失。這種電擊已經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刺激，而是施加在顱內的鞭笞，形成更直接，也更深層次的震懾。
    體驗過這種滋味的人，都十分認同一句話：我不會做噩夢，因為夢魘就在我腦中。
    現在這隻夢魘開始在萊克腦內奔騰，踏遍每條可行的幽徑，一路播撒著恐懼的火種，燒盡那些不屈和抗拒，隻留下殘灰中的順從。
    “嗚嗚嗚~~~”
    牙關緊咬，眼底上翻，口中盡是混含混的聲音，扭曲的臉上，再看不到之前的猙獰，取而代之的是錯愕與驚恐。
    腦袋裏上緊的弦鬆了，勒緊的手臂也跟著打開，失去知覺的兩人，身體同時軟了下去，一躺一趴，在地上組成了個箭頭的圖案。
    “娜瑞塔，過去檢查一下。”
    “是，尊主。”
    一個身材健碩，擁有寶藍色皮膚的女人，走到了‘箭頭’旁邊。她俯下身，試了試李豪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心髒，確定有呼吸和心跳，回頭做了個拇指朝上的手勢說道：“還活著。”
    “很好，把他旁邊的蠢貨弄醒。”
    女人點頭答應，隻見她深吸一口氣含住，接著喉嚨不停蠕動，將這口氣上下換了幾遍，對準萊克的臉噴吐而出。原本無色的氧氣，經這麼一加工，變成了綠色的氣體，具有極強的刺激性。吸入後，如同吃了一大碗芥末，瞬間就神清氣爽。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娜瑞塔再清楚不過，所以片刻不留，返回到尊主身後，背著雙手，靜觀著清醒劑的起效。
    “阿嚏~~~”
    效力斐然，萊克打著噴嚏就醒了。眼淚，鼻涕接踵而來，伴隨著響亮的噴嚏聲，四處飛濺。搞得臉上，身上，地上，桌邊到處都是，連李豪的發梢，都粘了一層霧蒙蒙的液體。
    一個，兩個，三個。。。直到第49個，萊克用時2分鍾的噴嚏，這才勉強止住。他用力吸著鼻子，把掛在外麵的鼻涕送回鼻腔，接著再處理掉臉上，以及身上的液體。都收拾幹淨了，這才敢站起身，麵對他所聽命的人。
    “告訴我，萊克，你之前向我保證過什麼。”
    “額。。。。。。”
    萊克心知有愧，一時語塞。
    “回答我，萊克！”
    當質問聲響起，當事人再無法保持沉默，隻能應聲作答。
    “遵從您的指令，不做違背您意願的事。”
    “很好，看來電擊沒有燒壞你的腦子。那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用我告訴你吧。”
    “是的，大人，我會遵照您的意思辦，不會再意氣用事了。”
    “希望你說到做到，隻有這樣，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明白，大人。”
    萊克莊重地敬了個禮，轉頭背起李豪，快步離開了屋子。
    他一走，屋內隻剩下了兩個人。娜瑞塔等腳步聲漸遠，這才俯身問：“尊主，索坦人剛才問我，這次行動的尾款，什麼時候能拿到？”
    “不急，”卡米諾人擺擺手：“告訴他們把這裏清理幹淨，要不留一個活口，事成之後，我會多送一份紅色大禮。”
    “好的，我現在就聯係‘疤麵’。”
    娜瑞塔走到角落，打開通訊器，畫麵彈出一個麵容醜陋的索坦人，他就是‘疤麵’。
    “已經轉完帳了嗎？我的藍寶石美人。”
    “還沒有，等你們把這裏打掃幹淨，就能收到錢了。”
    聽到是這個原因沒有打款，‘疤麵’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不是說占領這裏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還要打掃，我們又不是清潔工。”
    聽他這麼說，娜瑞塔頗為無奈，隻能耐心解釋：“我說的打掃不是指清潔，而是幹掉這裏除我們之外所有的人。”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疤麵’搞清楚後，情緒稍有緩和。
    “我知道這是附加條款，所以尊主說了，事成之後，還會贈送一份紅色大禮。”
    ‘紅色大禮’！聽到這四個字，‘疤麵’頓時眼中放光，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
    “我的藍寶石美人，請轉告你們尊主，這件事包在我們索坦人身上，保證打掃幹淨，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那最好了，完事請通知我，再見。”
    通訊完畢，娜瑞塔嘴角帶著一抹冷笑，回到尊主麵前。
    “按照您的吩咐，已跟索坦人談好，我想他們現在就該行動了。”
    她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幾聲爆炸，很好地印證這個說法。
    “幹的不錯，我們就在這坐著等消息吧。”
    “是，尊主。”
    主仆二人呆在房間裏，靜候索坦人的清理結束。
    不多時，娜瑞塔收到一條訊息，是萊克發來的，說他已經離開機場，正在趕往星際委員會的路上。
    “尊主，我想出發去跟著他，以防這家夥耍花招。”
    不多時，娜瑞塔收到一條訊息，是萊克發來的，說他已經離開機場，正在趕赴HD大廈（星際委員會總部）的路上。
    “尊主，我想出發去跟著他，以防這家夥耍花招。”
    “不必了，到了這一步，他已經回不了頭。而且我讓他去，隻是為了拖延黑暗星中隊進攻的時間，對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了。”
    “為什麼是黑暗星中隊？他們不會派城防軍來嗎？”
    “不會，”卡米諾人很肯定地說：“此次事件影響巨大，如果交給城防軍來辦，恐怕解救尚未開始，媒體就已經蜂擁而至。到那時，星際委員會就陷入尷尬境地，難以收場了。黑暗星中隊則不同，它是星際委員會的嫡係部隊，不僅戰鬥力強，而且忠誠不二，更重要的是守口如瓶。基於此，他們一定會派後者來，所以我讓萊克前往HD大廈，或許在路上，就能遇到黑暗星中隊的人。”
    “事後需要我把他。。。。。。”
    娜瑞塔說著，用拇指指尖慢慢滑過頸部，做了個割喉的動作。整個過程，她眼中都是期盼的神情，希望尊主大人能批準她的請求，然而這個願望落空了。
    “我知道你厭惡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卡米諾人顯然有自己的打算：“在一段時間裏，他會做為眼線，留在周明身邊，監督這位議長履行好合約。”
    “恕我直言，尊主。在納米蟲的存活期，他確實會聽命行事，但過了這個階段，我們就無法製約他。到時，他如果轉頭來對付我們，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我還留了一枚棋子，以備不時之需。”
    “您指的是李豪？”
    卡米諾人微笑著點點頭：“沒錯，如果萊克敢背叛，我就把李豪放回去，這樣一來真相便會大白，那些牽扯其中的人，都會因此受到懲處。這樣一來，我們無需親自動手，就能解決這件事了。”
    “所以您才一反常態，留下這小子的命，原來是這個目的。”
    娜瑞塔搞清一件事的同時，也聯想到了其他的關聯，於是將觀點和疑問一並道出。
    “照這麼看，萊克當時並不是衝動，而是蓄謀已久，他知道李豪活著會給自己帶來威脅，於是想借機除掉他。但我有一點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在C59上動手，那樣豈不是更方便？”
    “因為我需要C59，而隻有李豪活著，才能完成所有權的變更。萊克滿以為我會在事後殺了他，所以沒有輕舉妄動，豈料我做了相反的決定，他這才起了殺心。”
    “您這是在試探萊克嗎？”
    娜瑞塔拋出的這個問題，讓卡米諾人有些意外。他身子微微前傾，擺動長脖子，將自己的臉貼過去，用玻璃般明亮的眼睛掃視著對方問：“你怎麼會這樣想？”
    “因為這場意外是能避免的，隻要您讓我的人把李豪帶走，那麼他倆就不會再碰麵，更不會發生之後的事。但您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在這裏問話，還讓萊克旁聽，這就為他創造了機會。談話結束，您又指派萊克送李豪上飛船，這無疑是在逼迫他做出決定，由此我判斷您是在試探他。如果他借機動手，便說明有反叛之心，那就可以啟動納米蟲電擊，不僅製止了他的行為，還很好地起到了震懾作用；倘若他遵從照辦，那證明此人沒有二心，願意死心塌地加入我們，這就打消您對他的顧慮。這是我單方麵的看法，不知道尊主您是否認同。”
    娜瑞塔分析可謂透徹，她覺得自己的這番話，應該就是卡米諾人的想法。因為自己追隨尊主多年，記得他處理過的每件事，做的每個決定，甚至是說過的話，有些都能複述。因此她認為自己了解這個人，能從他的思維角度想問題，自然也就知道每個決定背後的原因。
    但她畢竟換位思考，不是尊主本人，這一切都基於猜測，完全不能窺探到更深層次的東西。雖然她結尾說得很委婉，但表情中不自覺流露出的得意與自信，還是被卡米諾人的眼睛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