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如沐春風人麵桃花相映紅 一百零五、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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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麗貞那廂隨阿達力二人一同回去,長途跋涉自然艱辛。中途隊伍在幾處客棧落腳,過了十天還未至邠州,麗貞雖為公主,但自幼精習馬術,讓她成天坐在馬車裏反倒頭昏眼花滿不自在了。
“我要吐了。”早時吃得多,顛簸一路,麗貞已然從腹部往上翻酸。她一把掀起車簾,正對隨行侍從慌忙嚷了一句,旋即捂住嘴巴。
這馬車剛停,不等人上前扶她,她便兀自縱身跳下馬車,幾欲跌倒在地。前麵見後麵馬車停了,問了情況才知是麗貞公主身體抱恙。阿達力讓達斯塔去探看,後者小跑上前,見麗貞正不顧形象癱坐在路邊,她那兩個貼身侍女一個忙著給她撫背順氣,一個給她喝水。
麗貞抬眼看了對方,已然頭暈目眩得開不了口。達斯塔攤手露出一包果脯,其中形狀各異黑黃相間的果肉,那貼身侍女還算機靈,伸手接過言謝。
“這是烏梅和杏肉,前兩日路過小食攤買的,想必你吃些酸的會舒坦得多——”說著,達斯塔起身一臉嘚瑟衝她咧笑,“記得欠我個人情啊~”
有這東西還不早點拿來。
麗貞俯首喝了口水,這才滿不情願張嘴將一片梅肉含於口中,這才舒坦些許。見他大刺刺要走,又忙叫住對方。
“還有事嗎,公主大人?”
雖然看達斯塔那張欠揍的臉萬分嫌惡,但算他有些良心,麗貞不以為意瞥他一眼隻道:“坐馬車悶得慌,我要騎馬。”
這倒並非什麼無理要求,達斯塔方爽快答應,又轉而用懷疑的神色看她:“你這副模樣,還有力氣騎馬?”
“這是自然,”麗貞白他一眼,理直氣壯道,“下了馬車透氣好些了,再休息片刻自然就能騎馬了,怎麼——”她忽而頓聲,轉而一臉鄙夷道,“你不會是在質疑我的馬術吧?”
“那倒不是,”達斯塔頷首腆笑,“不過大哥來時匆忙,你從桃林帶出的馬匹原是我的施坦辛,隨行並無多餘的馬匹了——我說,坐馬車有什麼不好?”
“我就要騎馬,你不答應我去找阿達力王子便是!”如是說,麗貞欲從地上爬起,卻被達斯塔及時製止。
“誒——這倒不必——”後者笑得一臉狡黠,“阿貞公主要是不嫌棄,與我同乘一匹便是~”
“不行,你和我換,我騎馬,你坐馬車!”麗貞見勢當下駁回,這賤人時常不安好心,她才不要和這廝同乘一匹馬!
達斯塔拗不過她,此時正同麗貞那兩個侍女擠在馬車裏,三人大眼瞪小眼,一個也不出聲。
不過麗貞那處倒是談笑風生,她乘馬在前同阿達力駢行,達斯塔在後聽前方不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好奇得很卻不便上前,心中活像打翻調味瓶五味陳雜。
等到天黑,邠州城門也早關閉,一行人隻好又找了一處客棧入住。麗貞和兩個婢女同住一屋,其餘十來個大男人都睡通鋪,未避免達斯塔伺機溜走,阿達力也用上麗貞那招,每至就寢前以鐵鏈桎梏,並沒收他身上所有兵器。這下縱是他如何狡猾,也插翅難逃。
不過這真是苦了達斯塔,由於趕路艱辛,翌日雞剛打鳴便被叫醒準備動身,倒是麗貞想著父母一時歸心似箭,早起早睡,每過一道城關便是離家又近了些,自然有了盼頭。
這日一行人方至涇州,城中不知何故莫名巡檢,故而城門關得早。阿達力帶頭入住一家客棧之時天還沒黑,看著約莫申時,向周遭打聽一圈,這才得知太子一日前暴薨,舉國大喪,轉眼間滿城一片灰白,任何娛樂場地禁閉,不論王公貴族平民百姓皆不得著紅裝出門,觸犯例律者皆重罰十五大板。
“我說小妞兒,你這身衣服該換了——”此時麗貞在房中伏案寫字,趁阿達力在樓下與掌櫃談話,達斯塔大刺刺走進她房中,當下嘖嘖道,“沒聽人說嘛,不得著紅裝,違例者重罰五十大板!哎呀,想想就疼!”
“放屁,分明是十五大板~”麗貞狠狠剜了他一眼,並不予理會繼續埋頭寫字,達斯塔好奇湊上前去,一看內容是在寫家書。
兩行家鄉文字清秀整齊,後者不禁瞠目,“真是小看你了,用這軟趴趴的破筆還寫得一手好字,佩服佩服~”邊說他還邊學漢人拱手作揖,這副假惺惺的模樣看在麗貞眼裏諷刺得很。
“哼,這點本事算什麼,隻怪你眼皮子淺少見多怪罷了~”
這些天光忙著趕路,他和麗貞也沒機會正經說上幾句話,此時有空閑聊,見對方一臉得意揚唇,竟覺著比早先時候順眼。
這小妞是正統西域美女的長相,一雙深邃大眼明媚動人,濃密睫毛像兩把精致小扇輕顫,巧鼻高挺,紅唇嬌豔欲滴,加上一身具有民族特色的紅衣,嘖嘖嘖……
“看什麼看?!!”麗貞被他色眯眯的眼神嚇到,當下抬手把他那張胡子拉碴的大臉推向別處,又嫌惡萬分用衣裙擦了擦手,這才惡狠狠衝他嗬道,“卑鄙!下流!不許這麼看我!!惡心!!”
麗貞掌心觸感微涼,達斯塔被她這麼一“摸”,心中溢得滿滿的,有股說不出的滋味,不知覺竟意味不明嘴角上揚。
既不受人待見,他也不再自討沒趣,又得了兩句嘴上便宜,便轉身出門還好心替她把門帶上。
翌日出門,麗貞換了身淺藍衣裙,看著素淨不少,卻更突出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不等達斯塔開口搭話,前者當沒看見他自顧上前去騎馬。
她不招惹旁人,旁人反倒偏要招惹她。阿達力尚在不遠處休憩,達斯塔又優哉遊哉上前開口:“我說阿貞公主,這幾天一直騎馬不累麼,要不咱倆換換?”
“不換,”麗貞坐在馬上居高臨下不屑輕笑,“你的施坦辛是匹好馬,我很喜歡,既然答應讓給我騎便是我的了~”
“這也太無理了吧,”達斯塔不可置信側目,“答應讓你騎是情分,不給你騎是本分,哪有強占的道理?”
誰知人姑娘根本無視,得意一笑輕撫馬頸鬃自顧接道:“我已經替他想好一個新的名字,就叫‘路先’,哼,比你的‘施坦辛’順口多了~”
“喂——”
“路先,不用理他,我們走~”對方打斷達斯塔揚鞭輕策座下,那路先馬還真乖乖聽話小碎步噠噠往前走起,看得達斯塔一愣一愣。
這點倒活像主人型,路先是匹成年公馬,幼時便脾性暴烈,誰知看見美女竟這樣乖順了許多,就連他原主人在後頭吹哨叫嚷,也毅然決然前行毫無回頭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