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風花雪月紅塵萬裏任抒懷 八十一、曲江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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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相如上林賦所謂“八川分流”便指“長安八水”,其中流經漢長安城內外的水主要由潏河引來,現今流入長安城的清明渠水,亦是引自潏河。端午競渡之流眾多,除了曲江皇家園林境內的曲江池,臨近長安城的潏河便不失為平民百姓遊樂的一帶。
雖說南方競渡出名,蕭代菱一行人也不至千裏迢迢奔赴了去湊熱鬧。出了酒樓,還正值午時,溫庭筠提議去潏河附近觀看競渡,達斯塔興致盎然,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跟在其後的麗貞不免鄙夷,譏諷了幾句又拌起嘴來。
卻說這麗貞是纏上了達斯塔,也不知是一見鍾情亦或挽尊,出了酒樓便攆走兩個女侍,一路跟上了這支隊伍。不過除了達斯塔,其他三人也沒什麼不樂意的,尤其是那七凰,挺開心地邊走邊剝粽子吃,也不顧風度,活像數日不吃的餓死鬼。
“唉——真不知這一排邊的劃船有什麼好瞧的~~~也隻有你這沒見過世麵的俗人如此歡欣鼓舞了~~~”隨幾人駐足潏河邊,麗貞見四周皆是一片鼓擊春雷,歡聲震地,旗幟飄揚,又見達斯塔那廂左顧右盼的樣子,一時覺著無聊至極。
達斯塔不語,口中叼根枯草,身子緊挨著蕭代菱,粗壯手臂摟著後者纖細腰肢,腳下不住自在晃悠得歡生。七凰現下還不如從前厭惡達斯塔,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隻是低眉之際,忽而瞥見溫庭筠也目不轉睛看模樣親昵的兩人,神情頗為沮喪——不用說,七凰啥都懂了。
溫庭筠抬眼見那廝似笑非笑盯著自己,當即別開眼,往前方一片眺看,頗帶掩飾意味沉吟道:“天地昔將竟,蓬勃晝夜昏。龍蛇相嗔薄,海岱具崩奔。群動皆攪擾,化作流揮揮——”
“好詩好詩!!!!”達斯塔聞詩即刻抽手啪啪啪拍巴掌以示讚意,麗貞忙斜眼不屑。
蕭代菱隻覺他好笑,又道:“你何時懂詩詞了,每回都見你響應十分的樣子呐~”
後者憨憨一笑,撓撓後腦勺:“我雖不懂,卻知溫大師所作皆是極品,你可莫揭我底嘛~”
“矮油……”麗貞見他這靦腆樣兒,禁不住作嘔,一巴掌拍他後背上,結結實實一巴掌,狠狠地,又嫌惡道,“賤人就是矯情,今日我是頭次見咱們回鵑男子滿麵羞意,算是長見識了……”
“你懂什麼?!這是對大師膜拜之情的回應之舉——”達斯塔一邊虎摸後背,不悅朝她瞪眼,一邊埋怨道,“你說你一女人家,怎的手腳和男人一般沒輕沒重?疼死我了!”
麗貞得意一笑,又伸手在他後背拍了一巴掌:“哼~我就是手腳沒輕沒重了,如何?”又是一巴掌,“如何如何?”巴掌聲可謂是絕頂響亮,引得周圍觀看競渡的都朝他們丟白眼。
眼見她還想一連打上好幾個重重的巴掌,達斯塔一把扣住她細巧的手腕,使勁一把勒,一臉凶相沉聲訓斥:“你有病啊!再動手動腳,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揍死你!”
麗貞立馬縮成一團做驚嚇狀,一雙迷蒙丹鳳眼巴巴望著他,小聲嘀咕:“別別別……人家怕怕哦……”話間,她還伴著身子一下一下小小抽動,當即惹得蕭代菱與溫庭筠忍俊不禁。
達斯塔舉拳作勢要砸上去,又恐嚇性一吼,眼見那小妮子一臉驚容,本想鬆手,卻不料對方抬腳便是一屁股,可令他一個趔趄差點揪著她手腕一起砸地上去——不過麗貞還算功夫深,剩下那隻腳穩當當紮在地上,紋絲不動,腰板猛地一彈,便甩手將達斯塔扔一邊去,轉了幾個圈兒才緩神。
“奶奶的——你這蹄子,你——”
“哎哎哎——這邊兒幹嘛呢,沒見著下一輪要開始了麼,要觀看便老實點,別聚眾打鬧——”達斯塔正朗聲大罵,方想撲過去回擊,便來了個巡查秩序的,眼見這邊一男一女打打鬧鬧,不免不耐瞥了一眼,單手一揮,“有傷風化!”
兩人不滿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轉身冷哼,蕭代菱嗤笑:“前些日子還說我與某人歡喜冤家,這廂還又湊了一對~”
達斯塔呸一聲:“就她?我寧願找母豬!”
另一位自然氣極瞪眼,抬手就要打:“你——!啊——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賤人——!!”
不等達斯塔伸手,七凰便一把握住她纖細手腕,涼冰冰的觸感使得她心口不由一震,麗貞嚇得甩手跳得極遠:“你是人是鬼!觸手又硬又涼!嚇煞我了!”
後者勾唇,達斯塔哈哈一笑,叉腰囂張道:“是人是鬼你還不知道,方才台上過了幾招,下手可利索了!啊哈哈哈——!!!”
“賤人——!”麗貞跳腳隻往他身上撲,不料被他還不憐香惜玉從腰間舉起,將人身體在頭頂上空連轉好幾圈,聽她一邊掙紮一邊驚慌失措大叫,方才那巡查侍衛才走了一刻兒,又聞聲折返了回來,一直在達斯塔身旁,生怕麗貞一個不小心掉下來摔著,趕忙張口訓斥達斯塔:“不是我說你,一女人,何必與她爭執不休!你你你——你放下來!出人命可不好~~~”
麗貞手腳並用揮舞大叫:“放下來,把我放下來!你這賤人!快點!不然姑奶奶不客氣了!”
巡查侍衛方想幫忙托著,卻被人大老遠叫走,眼見漂亮異族姑娘被人欺負,他倒是心有不甘,頻頻調頭後視。蕭代菱見達斯塔手托著小姑娘轉得歡生,隻覺二人全同孩童一般,兩眼左右一轉,隻道:“你們同為回鵑人,怎的不說回鵑語?”
麗貞被橫舉著轉圈兒,惡聲惡語咬牙切齒道:“誰知這賤人如何作想,隻怕他心也玩野了,家鄉話也說不利索了——啊——你放我下來!!!”
達斯塔笑:“這麼重,你以為老子舉著輕巧啊!隻是玩玩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人罷了——啊哈哈哈哈——!!!”
溫庭筠無奈搖頭:“你還是放姑娘下來吧,如此折騰弱女子,也不是大丈夫所為~”
麗貞連聲喊道:“就是!還是醜八怪通情達理!你這賤人長得好卻是人麵獸心!啊——放下放下啊——!!!”
達斯塔冷哼一聲,手下卻聽命似地緩了下來,又不悅道:“她可不是弱女子!大師你見她還那般說你,卻不回駁一番,倒來說我,這廂我倒裏外不是人了~~~”
溫庭筠手上折扇一收,莞爾細語道:“此言差矣,我隻不望你失了風度,絕無批判之意。”
麗貞尖叫著被一把豎過身來,達斯塔雙手一掄將她扔地上。後者幾步踉蹌才站穩身子,並手撣落外層單薄紗衣,一雙丹鳳眼淩厲瞪他,隻道:“我隻要你娶我,犯得著如此欺淩麼,既然看不順眼,我也不糾纏!!!”她狠狠一跺腳,義憤填膺道,“姑奶奶又不是沒人要了!你這賤人,就等著孤老終生吧!哼!”說著,麗貞一調頭甩袖揚長而去,達斯塔若無其事般聳聳肩,反倒覺著身心輕鬆許多,又嗬嗬一笑,大大咧咧舒展全身筋骨。
蕭代菱嗤笑:“怎麼著也是你爹欽點的兒媳,就這麼跑了?”
溫庭筠搖扇淺笑:“競渡熱鬧,那姑娘對此倒是毫無興致,不知你們回鵑習俗可是有趣得多?”
“哪裏,隻是時常唱歌跳舞,男男女女都時興騎射罷了~~~哪兒有你們中原新鮮事物多了?嘿嘿~~~”
七凰眼一瞥,掏出一隻小菱粽給他,張口一字一頓道:“他喜……好……不穿……衣……”
達斯塔兩眼一瞪:“我甚麼時候如此了!!!”
七凰抬手朝蕭代菱一指:“我見……你常……與他不穿……衣……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