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佳期如夢春心莫共花爭發 六十、閨中佳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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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氏原本隻如蕭代菱所述,想與白氏坐收漁翁之利,今日卻被他一語戳穿,伍老夫人又似信他半分,再辯駁什麼也是徒勞。伍相彥正氣惱被人在伍老太麵前揭醜,又得知自己冤枉了素日一向沉靜柔順的正妻,想找人發泄火氣,這廂董氏生怕被牽連,隻將白氏推至峰尖浪口,方想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卻說白氏腦袋瓜不如董氏靈光,雖也同她一般厭惡蕭代菱,窺伺正房之位,卻沒想這麼快斷了董氏後路,方才她一再改口直逼自己成了那池魚幕燕,真真是她死也想不到的。現下伍相彥轉而將矛頭對象自己,一雙鷹眼似刀光直射過來。
“爺……”白氏心焦如焚,卻張口結舌不知所措,隻手扶著方桌怔怔看著他,口中喃喃念著“不是……不是……姐姐……姐姐……”
董氏忙抬眼瞥她,又輕聲回駁:“你莫將我扯進渾水,此事可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蕭代菱輕笑:“我看你也不是省油的燈~”說著,偷偷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偷了隻油桃張大口“哢嚓”一咬嚼巴嚼巴起來,伍老夫人方注意到他手中油桃,又見他得意吃得不亦樂乎,氣得臉憋得鐵青。
董氏不悅蹙眉:“你這又是什麼話?”
蕭代菱挑眉,正欲滿口桃肉講話,便聽伍相彥冷聲接道:“好似說得你從未在我麵前詆毀蓉兒一般,你以為現今將過錯全推在白婷一人身上,便算是逃了責難——哼,愚蠢!”他顯然早看董氏不爽,遂將素日心中不滿一並傾吐,又斜眼道,“你敢說揭發我與淼淼之事,沒有你的份?”
奈何伍相彥氣場強大,隻言片語便將董氏嚇得心悸肉跳,當即垂首小聲為自己辯駁:“其她姐妹……也說了蓉姐姐壞話……倒是一並叫出來……斥責——”
“你還有臉說!”伍相彥不等她說完便嚴詞輕吼,後者方不甘噤聲。
伍老太鄙夷看看笑得一臉無謂的蕭代菱,又轉頭正色對伍相彥開口:“人都是你帶進門的,白氏與董氏跟了你兩年,雖也不得一男半女,對你卻真真盡心全意……我看你還是找個寬解法子,從輕罰了二人便罷——”她轉而瞥視一旁悠然自得看好戲的人,又語氣不善道,“隻是……這男人可不能帶進伍家大門,你是我兒子,我還不懂你——玩玩也就算了~”言畢,伍老太一勾嘴角笑得輕蔑。
蕭代菱聽她這話,當即嗤嗤笑出來,不等伍相彥急忙辯解,又眼波流轉酥顫媚骨著聲兒道:“你當小爺我願意與你家後院一群庸脂俗粉紮堆呐~”他一手撩起臉旁發絲附於耳後,又輕輕撫弄精致臉蛋接道,“起碼先趕走那群蠢女人,我才勉強願意進你家門才是~”
他笑得嫵媚動人,紅唇貝齒間柔嫩小舌若隱若現,一雙桃花大眼不時瞟向伍相彥,公然挑|逗他。
伍老夫人憤然拍桌,朗聲訓他:“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在我伍家口出狂言,真真不要臉大放厥詞——”她一手捏緊了茶杯,眼見欲將其震碎,兩眼快噴出火來,“且不說後院那群與你神似的賤人,你倒要置蓉兒於何地!她可是我雲家摯愛,你與她過不去便是要公然與我老太婆爭鋒相對!”吼完一席話,伍老太已而喘喘,伍相彥忙上前伸手輕撫她後背順氣,又輕聲哄著給她熄火,奈何一方是養育之恩,一方是琴瑟鍾情,隻糾纏他左右不是。
原來雲蓉是伍相彥小了八歲的表妹,與伍相彥青梅竹馬,不若旁人早,四年前二人方共結連理。那時,蕭代菱還是林中一棵吸收日月光華,天地靈氣的桃花樹,待後來與伍相彥在胡姬酒肆相遇,那抹驚鴻一瞥,蕭代菱耀目榮光一笑開,眼波才動被人猜的模樣深深融進後者心尖,如一壺香濃美酒令人不禁沉淪。
雲蓉對伍相彥應該是有感情的,雖說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卻也算血濃於水的親情。她自小跟在伍相彥身後玩笑,聽大人說要將兩人湊成一對,也不甚明白,隻待伍相彥似親生長兄一般。
少女待嫁閨中之時,伍相彥正於朝中任職,卻久久不願娶親,到了雲蓉十七便糊裏糊塗嫁了自家表哥。婚姻大事雖聽從父母之命,雲蓉沒有選擇的餘地,卻也懂得如何過好日子。進了伍府,她安安穩穩遵守婦道,除去身子骨羸弱,至今未給五家添上半個子孫,卻以一個女性的立場將三從四德效仿得盡善盡美。
如今見伍相彥對蕭代菱一片癡情,又飽受怨憤,雲蓉真死了心才讓伍相彥立休書。
當朝《唐律疏義》將“七出三不出”作為一種道德禮教,為休妻製定了“七出”規定如下:“無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當朝卻也有律法在收到休書後,妻可改嫁,雖有傷聲名,卻也可行。
雲蓉心知伍相彥光憑首條方可將自己遣出伍家,也不願再杵在他正房之妻的位子上壓抑自己,與其和那群小妾爭風吃醋亦或被人肉中挑刺,還不如新找個如意郎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隻是伍相彥與她夫妻三年多,素無爭執,又是表兄妹,伍相彥自然不會魯莽行事,如此不僅傷了雲伍兩家情誼,又害了雲蓉背負醜名。再者,此次事發確與雲蓉無關,他更不可牽連無辜。
見伍老夫人急吼吼掙紮起身,一副要殺了自己,並剝皮喝血吃肉的模樣,蕭代菱風輕雲淡笑:“老夫人莫急……我隻是胡亂一說,您還怕您親生兒子真聽我的,將後院女人全攆了走呐~”想著,他又嗤嗤笑起來,轉眼看伍相彥神情說不上的複雜,正色接道,“我即便真要進門,也舍不得攆那位素雅乖巧的蓉夫人走啊~”
他這麼一說,白氏董氏都顧不得看伍相彥臉色,隻認定他要進門一般,當即一前一後撲到伍老夫人膝下,苦聲哀求她萬萬不能允了蕭代菱進門。
白氏反應最為激烈,隻手抓住老夫人兩隻腳腕,身子頭腦前後搖晃,頭上金步搖與細小珠釵紛紛七零八落,一臉苦相。董氏也上前跪著哭得一抽一抽,口中直念“求老夫人寬恕,求老夫人三思……”兩人哭得好似蕭代菱真真決心進門一般,場麵好不淒慘。
伍相彥蹙眉,耳邊似有隱約動靜,餘光忽地瞥見側堂躲著一群衣著花花綠綠的人影,嚴聲一喊:“誰在那兒!”
卻又是五六個女子你推我搡一齊磨磨蹭蹭擠出房,蕭代菱定睛一看,麵相竟都有他的影子!
更好笑的是,她們方才全躲在側堂偷聽,蕭代菱說的話盡數落在她們耳中,都以為伍相彥要攆走所有小妾迎他進門,一時嚇個半死小聲議論起來,不料被伍相彥敏銳發現。現下忽地撲上前,不是擠到伍老夫人麵前訴苦,就是貼著伍相彥抱大腿嗚嗚大哭,淨是不要把她們攆走的哀求。
伍老太和伍相彥各被三四個小妾粘著輪流大哭叫冤,前者隻不耐煩甩手蹬腿蹙眉道:“別和我說別和我說,去求你們爺——”她斜眼又見蕭代菱一邊喝茶一邊看好戲的姿態,故意伸手指蕭代菱,壞心眼道,“去求他去求他!隻要他一句話,您們想留下倒不是難事!”話落,所有糾纏於伍相彥母子二人的小妾全都撲向優哉遊哉喝茶的蕭代菱,嚇得後者大驚起身隻想往外逃,奈何人數眾多,全揪著他身上衣衫不放,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直朝他身上擦。
伍老夫人又是刻意說給伍相彥聽,本就了解自己兒子生平最容不得別人無視權威,在伍府又是一家之主,若讓蕭代菱喧賓奪主,她那好兒子怎會袖手旁觀!
殊不知,古漢有哀帝對董聖卿情深意切,竟有意讓位於他——伍相彥也不如她想,既對蕭代菱愛得銘肌鏤骨,縱是讓他掌管府中一切事宜也心甘情願。
隻是此刻情局混亂,伍相彥隻大呼一聲“誰敢再哭鬧,便被第一個掃地出門!”才震得抱成一團的女人們怔怔不敢出聲,隻偷看他一眼,鬆手蔫蔫蜷身,默默抹眼淚。
蕭代菱全身香汗淋漓——誰料屋裏才靜下來,門外便匆忙跑進來一個小廝,神色慌張道:“爺,官府來人說咱們坊裏販私綾織品,要抓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