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命犯桃花千裏姻緣一線牽 二十三、洞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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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凰今兒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兒,雖說幹店裏雜七雜八的活都能弄得一團糟,不過他抓野兔的本領可不小。
戌時之初,店裏賓客又多了,大多是赴廂房內的晚宴。金掌櫃樂嗬嗬招呼吃酒的進門,不斷往樓上廂房引,小廝們都忙碌著去服侍廂房裏的客人——七凰也不例外。
如今百姓人家酒樓又新添了一道佳肴,便是那香烤整兔,所有的原料皆是城外山裏抓來的野兔子,現殺現烤,配以特製醬料,新鮮美味,吸引了不少新客。
七凰心中頗為得意,連端盤子上菜時都比尋常抖擻了不少精神。
原是今日午時來了個富家子弟,直嚷嚷著要吃兔肉,還說若是吃不著便砸了店的招牌。
這可把人急壞了,店裏主打雞鴨鵝羊肉,卻不曾烹兔為食,金掌櫃剛滿頭大汗要找人去逮一隻,七凰便自告奮勇出動。
這對他來說可不就是小菜一碟,到了林子裏便一通運用神力,一下逮了一麻袋回來,把金掌櫃給激動得笑開了一朵朵桃花。
他又憑著當初陳嘉堯烹烤兔肉的印象,指點了幾個大廚子以火烤為佳,使那公子哥兒吃得眉開眼笑,滿嘴流油,直誇這家店名不虛傳。
自此,金鵬便推出香烤整兔一菜,下午申時,賓客紛紛聞訊趕來要好好嚐嚐這道佳肴,隨後來人絡繹不絕,直到此刻,七凰又和一群小廝丫頭不停忙碌了。
他方收拾了幾個髒盤子準備下樓,便見以伍相彥為首的一行人談笑著欲往二樓走,又冷不丁瞥見蕭代菱跟在他後麵,正和熟人溫庭筠眉來眼去。見七凰迎麵而來,伍相彥似眼熟頓了身形,匆匆打量他一眼,又應著小廝指引往前麵一個廂房走,蕭代菱笑盈盈和溫庭筠細語,瞟他一眼便走過去,頭也不回。
七凰也沒往心裏去,隻撇撇嘴似無謂。
隨後他去別的廂房忙活,隻到了後麵人手不夠被調去伍相彥包下的那間。
進去的時候,幾個人正相互恭維敬酒,多數是衝著伍相彥祝誕。隻是不足而立一個小生辰,他也沒那麼多禮節,隻本著大家夥團聚的意圖置辦了一桌晚宴,現下正開懷暢飲。
七凰對他印象很好,這回再見自然免不了又想給他斟酒。他湊過去從桌上拿起酒壺,溫庭筠才一眼認出他,當即笑道:“兄台原來又在此做了活計,前天子鈺還詢問你來著。”席上人一聽,都轉移了注意,大眼小眼紛紛看他去。
伍相彥好似看出他,剛想發話,便聽蕭代菱柔聲道:“是呢,先前給陳掌櫃添了不少麻煩,自然不可久留,我就給他找這兒來了,”說著,側臉對溫庭筠笑,“不知萍姑娘身子如何了?”
庭筠莞爾:“萍兒翌日便被子鈺送回府中,近期隻躺著修養,”他頓了頓,看看七凰,又道,“子鈺兄早不怪小七兄弟,不必擔憂。”
七凰斜眼,手中酒壺頓在伍相彥酒杯上方,眼看這兩人旁若無人快拉起家常,他便自顧給伍相彥斟酒,又聞伍相彥朗聲打斷這兩人:“嗬嗬——大家快些吃菜才是,待散了宴咱們再去湖上畫舫盡興了豈非更好。”說著,手勢文雅從盤中夾了塊兔腿肉,輕輕放在身邊蕭代菱碗中,其間,柔情似水看著他嫣言巧笑顧盼神飛的臉,惻隱之情,不言而喻。
桌上其他幾個人都相視暗笑,或喝酒吃菜,或靠近了竊竊私語。
蕭代菱胡亂嬉笑以飾尷尬,又叫過七凰來斟酒。後者倒不理他,兀自從袖口掏出酒杯倒酒,一手撫杯身,一手托底去敬伍相彥。蕭代菱真真懷疑這廝是看中他了,回回見了他都是一副狗腿巴結樣,指望對方給好處似的,當即桃花眼一轉,偷偷翻了個白眼。
作為壽星,被店裏小廝敬酒自然大方接受,心下總覺著七凰麵熟,酒杯中葡萄酒盡數下了肚,方想起此人。
他記得這是淼淼家的新姘頭,上回一身濃妝豔抹的裝扮,現下卻一副陽剛俊朗的模樣,怎的又跑這兒做小工——胡亂思忖著,又輕笑仰頭喝下第二杯。
金掌櫃火急火燎跑過來招呼伍相彥,見一行人剛欲離席,趕緊眉開眼笑湊上去:“嘿嘿,伍爺,方才有事怠慢了,這廂特來賀壽!”說著,肥胖的身子稍欠,很隨意拱手作揖。
伍相彥也隻和他客套客套,見其一雙賊眼滑溜溜死瞅著蕭代菱,輕聲咳了兩下方喚其回神。
他們出門的時候,金鵬屁顛屁顛跟在後麵,手一招示意七凰他們幾個小廝跟出去送送,那廝確是跟出去了,誰知跟了出去竟不回來了,金鵬又急急跑出去叫他,熟料早沒了人影。
畫舫煙中淺,青陽日際微。
一艘裝飾華麗的小船飄蕩湖中央,內裏燭光搖曳,有歌女演奏琵琶,曲調悠揚婉轉,又不時傳出纏綿淒美的歌聲。伍相彥正坐船中央一張雕刻精致小方桌旁與人博弈,對麵便是溫庭筠。
他正手執黑子思忖該走哪步,伍相彥抬眼瞄他,嘴角掛了絲得意淺笑。同行的人都在一旁圍觀,隻有蕭代菱對此一竅不通,還得秀眉緊鎖,裝作低頭沉思之態,實在不易。
有人提議讓那彈琴歌女用溫庭筠所作詩詞助興,恰也給庭筠理清定棋頭緒的時間。
“我看飛卿那首《菩薩蠻》甚好,不如姑娘就此一曲,如何?”伍相彥見溫庭筠被棋局困住,不免心生爭奪快意,又悠然自得發話。
庭筠本並不注重棋局結果,倒在意蕭代菱對他的看法,此刻陷入僵局,自然懶得去理周圍環境變換,便隨了他們幾個去,當下點頭讚同。
七凰正趴在舫頂上,偷偷伸出一個頭朝裏麵巴望。他方才聽伍相彥說要去湖上畫舫遊玩,好奇心又上來,也不管金鵬找他算賬,悄悄隨他們跟了過來。他觀望棋局已久,從最初的三劫循環循環到現下的僵局,都跟著棋手的步子走,後一眼看到蕭代菱昏昏欲睡的神情,不禁心下鄙夷。
……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
新帖舊羅襦,雙雙金鷓鴣……
歌女輕撥細弦,賽雪香肩微透輕紗,將詩詞來回循環了幾遍,聲音淒婉動人,纏綿悱惻。
其中有人即興沉聲吟誦《琵琶行》之詞:“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綠腰。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詞曲聽來甚是唯美,李某不覺感慨萬千——說來便是飛卿之詞甚佳啊……”言罷,其他幾個人紛紛讚賞,倒是弄得庭筠思緒如一團亂麻了。
他一咬牙,鬆了手中黑子,為難道:“飛卿棋藝不佳,便於此甘拜下風。”又輸了,他微微側臉去看蕭代菱,哪知那人竟眯眼睡著了。
伍相彥早便料到這局溫庭筠定輸,淺笑之際,餘光也瞥見蕭代菱,嘴角輕扯朗聲道:“早聞淼淼棋藝精湛,看我等棋局竟打了盹去,今日定是要見識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