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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6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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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常一日,灰白的天光隱隱浮現,世間的聲色便活了過來。
    藥鋪老板見林生如平常一般跨進門後便熟稔的開了口,又來抓藥啊,你爹最近可好了些?
    林生喘喘氣,笑著回道:最近喘氣少了,人清醒著的時候也多。
    老板點點頭,又道:那藥還是照著原先的分量抓,回頭等大夫開了新方子後再換。
    好,謝謝叔。
    唉,客氣什麼,那我去抓藥了,你先坐會。
    好。
    林生微微擺了擺手。
    老板把包好的藥遞給林生,林生朝老板告辭,提著手上的藥出了藥鋪,可剛出門沒走幾步,天上就飄起了雨來。
    原先隻是輕輕然然的蕩下來,他昂起頭,隻覺得雨落在臉頰上的觸感很輕柔,腳下也就沒有著急,不急不緩的走著。
    可雨勢大的毫無征兆,豆點大的時候,林生已經走離了街道,他把藥揣入懷裏緊緊抱著,腳下朝著最近的躲避處飛奔而去。
    躲避處是個破舊的石亭,建在小路的邊上,破舊了許多年,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破舊,仿佛建來就不曾新過。
    林生躲進亭子的時候,已不是一人。
    亭子隻在他來的時候喧鬧了一陣,之後便比這場雨來的靜了,唯有刻意緩歇的氣息,微微起,微微熄。
    細密的被溫熱的些些水珠順著林生臉龐的曲線往下彙聚,一點一點的凝成墜下。
    啪,清脆四濺之聲。
    打在林生懷中抱著的藥包上,這就使得讓早在的人微微往林生身上側目了,但林生並未察覺。
    不過片刻。
    這場雨便暫時停歇了。
    林生從亭中邁出,走了幾步遠離亭子,隻匆匆的回望了一眼。
    雲雨易收,雨停了躲雨的人自會走。
    林生走入街巷裏,依然能路過街邊的修傘人。
    修傘人似乎是個浪人,破舊的袍子,全身掛著不知從何處收集而來的物價,總喜歡將攤擺在不熱鬧的地方。
    他並不隻修傘,可在這裏他隻有傘可修。
    行人並不總是多,雨季密集的時候便少了起來,入冬前,開春後,總是如此。
    有時長長一日,眼前隻會過一人,有時短短一日,便來來去去,匆匆忙忙。
    林生又被修傘人叫住了,他停了腳步。
    修傘人問他:傘要修嗎?
    林生搖搖:我沒有傘。
    修傘人依然問:什麼時候有?
    林生還是搖頭。
    修傘人便不再理會他,林生習以為常,從街巷裏匆匆穿過往家中去了。
    林生的家中有病父,病父纏綿了幾年床榻,漸漸便失了記事的能力,可就此之後,臉上卻常常見了笑容。
    父見了林生總是要鬧脾氣的,因為林生總是帶來難以下咽的湯水。
    不太清醒的時候總是說:阿生,阿生,我不要吃這苦水。
    林生回道:你不吃病就不會好,不好就會疼。
    清醒的時候又說:這藥吃了多年也不見好,隻費著銀兩與餘生。
    林生隻說:不吃隻會壞,吃了不好不壞,倒還能過下去。
    說罷,父子皆笑起來。
    好似日子就是這樣,不好不壞的過,看著沒有盡頭,卻岌岌可危的就要傾倒。
    雨一落,天就一日一日的寒冷。
    林生抱著藥又來到亭中時候,濕透的衣衫貼著比上次更覺涼意,於是微微歎口氣。
    天蒙蒙灰,霧氣透著遠遠森木的青,輾轉過來便是青灰的水霧蒙下來。
    雨並沒有要停歇的模樣,這使得亭中又迎來了新人。
    著黑衫的人來到草亭,林生便往後退開了幾步為來人騰出空間,退步時口鼻中吸入一股風,堪堪的輕咳起來。
    接著黑衫的男子目光落在林生的身上,夾雜著關懷。
    不礙事的。
    林生不知為何,主動開了口,隱隱生怕對方的關懷深切了下去。
    黑衫男子點頭,未開口,與林生隔著一人的距離並排站著。
    林生低下頭,垂目望著自己的鞋尖,鞋麵上濕雨的重色點點的泥濘,落在眼裏,讓人悵然起來了。
    悵然起來,便容易自言自語。
    林生輕聲道:也不知什麼時候天才會晴?
    林生抬起頭,黑衫男子側來看他,看著看著,眼角眉眼鬆弛下來,抿嘴笑了起來。
    笑容落在林生眼裏,生了幻象,像星辰砸開永夜,瞬間雪白。
    心裏有了答案,便是此時。
    然而口中要說:大約……要開春之後了吧。
    開春之後才會有晴天,這樣的事在這兒是常事。
    林生並沒仔細回想過過往的冬日是否都不曾放過晴,他隻隱隱覺得天總是灰白,不落雨是灰白,落了雨透著些青色。
    白日有白日的灰,夜裏有夜裏灰。
    不過晴日總是有的。
    黑衫男子聽林生說要開春才會放晴,望向亭外。
    亭外雨淅淅瀝瀝,從亭簷的縫隙中裏流淌下來。
    落地。
    四濺。
    叮叮咚咚,此起彼伏的擊打聲響。
    林生幾乎能看見那些四散的水珠迸濺起的弧線,線與線交錯著,隱隱帶著煽動,煽動著注視著的人。
    林生道:我總是見到你……我是說你也來這避雨。
    黑衫男子的神情有了變化,似乎沒有預料到林生會開口。
    但隨後道:這個亭子建在這兒,想來就是為了避雨的。
    林生自然知道,然而他並不是要問亭子在這的意義。
    雖然萬事都該是有意義的。
    林生道:可不是處處都又有避雨的地方。
    林生又道:你似乎不是這兒的人。
    黑衫男子擺擺手。
    他道:許久以前是的。
    林生了然起來,這兒的天不好,人喜歡往外走。林生的父就是這裏生長起來,出去闖蕩了,消磨的沒了力氣便從他鄉回到這兒了。
    這似乎是個話語的契機,林生便同對方牽起話由來。
    那你是來探望人的?
    ——是啊。
    那豈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原先是這樣的。
    那你還是會走的,多待一會也還是要走的。
    ——那你呢?
    我?
    ——是,你要在這嗎?
    我爹在這,他病了,我得陪著他。
    ——要陪多久呢?
    生老病死,他不需要我陪了,就不陪了。
    ——你不想一直陪著嗎?
    想啊,可我知道他不願意我一直陪著他。
    ——為什麼?
    為了我。
    話由停頓,雨眼見著收了起來,霧氣撤去青影,灰白的天漸顯。
    林生要走了,臨走前還是未忍住說了自己的名字。
    告知之後便想再進一步,於是又道:你的呢?
    修傘人身旁今日多出個了生人,臉出奇的白淨,在這陰霾天中過於顯目了。林生遠遠的就望見了這個生人,路過的時候不由的多望了幾眼。
    修傘人依然叫住他:修傘嗎?
    依照慣例,他該搖頭的,但卻沒有回絕。
    那個麵容很白淨的生人上前來,湊的近的看他,看的他生出不自在。
    林生想說些什麼,那生人就退了回去,笑吟吟的湊到修傘人麵前小聲說話。
    可修傘人並不理會生人,還是問林生。
    何時來修?
    這一回,林生猶豫起來。
    這使他疑惑自己起來。
    疑惑為何他總是雨天出門,卻從未想過要買把傘來遮雨。
    生人見林生遲遲不回應,便道:不修就回去吧,等你想修了再來。
    那我買一把傘吧。
    說著,林生便往地上的幾把傘看去,正要彎腰去挑揀,修傘人卻一把一把的收了起來。
    修傘人道:今日收攤了,客人,下次再來挑吧。
    林生隻好站了起來。
    他看著修傘人收了攤,依然沒理會多出來的人,隻是收拾好東西後,就朝巷子深處走了去,生人跟在他身後,對於無視也不生氣。
    林生看著他們走遠,隱隱的聽到生人和修傘人說著話。
    生人說:我還是回來了。
    仿佛早已篤定。
    長久以來,林生沒有夢,總是睡的很安穩,好像因為如此,忽然夢起來就異常的凶猛。
    他從夢裏醒來,被外麵的雨聲驚醒。
    醒來後,腦中模糊的影像漸漸地被黑衫男子的麵容取代,於是凶猛的夢一點一點的被衝淡了。
    林生不知道。
    這裏的夜天中沒有月亮與星辰。
    沒有雲的流動,看不見日月的更迭。
    但林生有種感覺,他感覺像是時間在這裏不再前行,一切仿佛沒有了盡頭。
    而在這種沒有盡頭的日子中,他也分不清今日同昨日有什麼分別,明日也清晰可見。
    唯獨的意外是。
    嵇音。
    嵇音……這是亭中同他一起避雨人的名字。
    林生念出這兩個字,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一遍一遍,外界的落雨聲漸漸的密集起來,敲打在房門之外,然而奇怪的是,這裏的雨聲是很寂靜的。
    寂靜的沒有雷鳴。
    林生聽著雨音,念著名字,一遍一遍的,陷在了黑霧裏。
    夜裏,嵇音提著燭籠走過街巷,雨霧彌漫,淅淅瀝瀝的落在他的周旁,像是墨點墮入水中遊弋散開。
    他走到了修傘人的攤前,修傘人身邊的生人此時已經不在了,唯有修傘人一人在空蕩蕩的街巷中擺著攤。
    嵇音晃了晃手中的燭籠,幽暗昏黃的光搖動四周,搖散開了彌漫的霧,顯出了他和修傘人。
    一方光亮,雨霧皆消。
    修傘人道:他一旦察覺後,這裏就要枯了。
    嵇音隻默默的聽。
    修傘人道:你隻不過和他見過幾麵罷了,何必呢?
    話是勸誡的話,可話語聽不出起伏,就顯的勸誡的話並不為了勸誡。
    嵇音隻覺得無謂,他如今已換了心境。
    雖然原先,原先不過隻是——隻不過是一件輕若未覺的憾事。
    若不是遇見了這個怪人,興許已然淡忘了罷。這令嵇音想去記起以往的種種,卻都模糊不清了。
    嵇音道:原先隻是好奇使然,想人生前死後,是否真的能見。
    修傘人不語。
    嵇音繼續道:畢竟我和他不過相逢幾次,原本算不上什麼的。
    嵇音又問:你是妖還是鬼,亦或是仙人,為什麼要幫我。
    修傘人道:傘裏有魂,他在找你,就把自己困住了,不過等他明白過來,你就可以走了。
    嵇音問:那他呢?
    修傘人緘默起來,沒有回答。
    可嵇音有了猜測。
    但如今看來,也不知究竟困住的是誰了。
    尋常一日,天光緩緩而現。
    這一日林生起的很早,他來到父的房中,爬到了床前去看父。
    父的麵容難得的安定,還在熟睡中。
    林生伸手去觸摸父的臉龐,眉眼的紋路和凹陷下去的眼眶融合成被時日消蝕的模樣,不見有多麼的驚心,卻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旁人。
    林父自從病了之後,夜裏總是畏懼黑,於是睡前總是點燃一節燭火。
    林生看著案上歪倒的殘燭,想起了他的夢。
    從夢裏林生知道,無論是他和父,還是他和嵇音,他們之間總要分別的。
    緣分的深淺在相逢麵前並無差別。
    他走過街巷,修傘人今日卻不在。
    他來到藥鋪,藥鋪老板依然像往常一樣詢問家中病人的情況。
    他抱著藥包跨出門檻。
    雨便緩緩而至,從灰蒙蒙的天中飄落下來。
    亭中的人會等著他來。
    他也會去。
    雖然一切本不該發生在這裏,但想到能如約而至,便覺得也足夠了。
    亭中,嵇音依然著著黑衫,見他來了,露出笑容。
    這讓林生回想起一些片段。
    他們初次見麵時候並不是同這裏一樣寡悶的。
    那一日他抱著藥一路躲著雨奔來亭中,散落的發絲貼著臉頰,衣擺上被地上水窪濺的泥濘。
    亭子已有一個人在。
    這樣狼狽的姿態多多少少讓他不自在。
    尤其是對上眼後,對方顯露出來的笑容,眼眉彎成下弦,即便是賞心悅目的。
    可林生想,這樣的笑容也不該,一直維持在臉上吧。
    嵇音後來總是會想起這一幕。
    從雨中闖進來的人,好似破霧的晨光,一瞬間就使世間生動起來。
    看一眼,驚歎於其中的生動,於是賞心悅目的觀望下來,越發的生趣。
    好在交談總是能破處一些隔閡。
    林生感覺水珠從額上落下,順著曲線流入眼中,一睜一開,總是有笑容出現,於是忍無可忍了。
    你在笑什麼?
    對方聽到這樣的詢問後,微微別開臉,扭轉視線,不再對著林生,但笑容是抑製不住的。
    片刻之後,林生聽到對方道:你走進來一些,那裏漏雨。
    說罷林生一低頭,一顆水珠跌落迸濺在藥包上,細微的水珠入了他的眼。
    亭子看來許多年了,自然有些破舊滲漏的地方,腳下隻好往裏走進了一些,靠近了對方。
    於是換來了更晃眼的笑容,越發的讓人不自在了。
    那之後的氣氛便如同現在的一樣。
    即便不再看著對方,可已經不能忽視了。
    林生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不過卻是知道對方不該來這裏。
    亭外的天色詭秘起來,流動的雲流動的跡象像是要破碎。
    雨打在林生的身上,很快就將他全身淋濕。
    他隻看著亭中的人,看著看著,便朝嵇音露出的笑。
    像是在兩人相遇時嵇音對他露出的一樣。
    在那之後,仿佛約定俗成一般,兩人總是在此相見。
    雨季綿長,林生希望還能再長一些。
    他還能記起當嵇音遞給他的傘時,心的霎時停頓,接著是他略顯失望的語氣,隨之對方又相約下次的相見。
    心跳的更快了。
    分別後他一路抱著傘,也不並撐開,他沐浴著細雨,沿著淺淺的溪河,踏著河邊鵝卵,時而快時而慢的行走著,看起來似乎在起舞。
    要知道無論是誰,總會有一些,此生當中稱的上是最好的時候,林生感受到就是這樣的時刻。
    真實可見的輕快緩慢細致的席卷全身,讓人漫無目的滿心期待的歡喜著。
    林生不笨,他像世間所有情竇初開的人一樣,知道了自己的期待。
    他也很生澀,對愛戀滋味隻還淺嚐,未認識到酸澀的滋味時,但已稱的上是最快樂的時刻。
    然而快樂短短易逝,出現的麵貌雖然有所不同,結局卻是一樣的。
    他撒著蹩腳的謊話,說傘有了損壞。
    然而對方並不在意,隻是笑著說:那等你修好,再還我罷。
    可什麼時候才能修好呢,這就讓林生覺的頭疼了。
    他並不知道何處能修傘,也並不知道何時才能將傘還給對方。
    但這一次,他不能像以往那樣。
    嵇音對他露出的笑,他知道這一次他在笑什麼。
    雨淋下來,他扭過頭朝街巷跑去,但奇怪的是,身上的水痕漸漸的在雨中消失,直至全身都回到未淋濕以前的模樣。
    他垂目回想了種種以往,終於還是開了口。
    他說:我來修傘。
    修傘人道:他要是不走,就不用修。
    他說:可借來的總要還的。
    修傘人問他:他並不想走。
    他說:那他就會像我一樣對嗎?
    林生知道自己死在火裏,不可能複生了,那他也要嵇音同他一樣嗎?
    修傘人道:生死不過是輪回更迭的限製,不在意了便沒有那麼分明。
    修傘人還和他說:他出去之後會忘了你,而你也會困在這裏。
    可林生不這樣想,他是覺得隻不過一把傘的緣分,總不應該太深才是。
    況且所謂困與不困,也隻有他自己知曉。
    所以他對修傘人說:我把傘還給他,他便沒有理由留著了。
    在此之後,一切應該如往常一樣。
    即便有了變化,也是靜默著的。
    生前,他總希望見到嵇音之後,雨不要停,他就不必走。
    如今死後,雖不在人間了,卻有了實現的希望。
    可沒有分離,便斷了往後,猶如深陷囹圄。
    人的心思難以猜測,往往同樣的期望在兩人之中常常以不同的方式顯現出來。
    一個雨日總是不願帶傘出門,進而希望能以此作為緣由見到對方。
    一個知曉雨總會停止,便借出傘來以此約定下一次的相見。
    想來,嵇音也是明白的。
    嵇音看著林生在雨中朝自己露出笑容時時,就已經明白了。
    帶著有些局促的笑,不安中欣喜溢於言表。
    是他所熟知的林生,也是他不安的林生。
    怪人和他說過,一旦林生想起了他就會回到現世,他會忘了一切。
    那林生呢?
    他們便生死相隔。
    再無往後。
    所以他來到這裏後,每一次,每一次,在重複了無數的亭中相遇時,都有機會同林生說話。
    但他不敢開口。
    一旦開始便意味著結局的到來。
    林生會記起來,就自然會把傘還給他,而他就再也留不住。
    但這一刻還是來到了。
    嵇音的手中多出了把傘,周遭寂靜的如同靜止。
    尋常一日,浪人在路過的一場廢墟中看到了檣櫓下露出的一把傘。
    在一場大火裏完好無損的傘。
    他撿了起來。
    轉身的時候,一個穿黑衣的男子恍惚的站在廢墟之外。
    浪人問他:這把傘是你的嗎?
    男子點了點頭,卻露出一個淒然的笑。
    浪人撐開傘,他能看到夢境。
    人總是有夢,有幻,於是便自然有境。
    浪人常看。
    境有時很長,有時很短。有意思的是,幻境是夢成真的地方,可一旦在其中有了夢,幻境就要碎了。
    不過浪人看的太多,倒也習慣了。
    嵇音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夢,但卻不是他自己的。至於為什麼會在別人的夢中,他並沒有去深究。
    家中丟失已久的傘在一處破舊的亭中尋到了,這使他想起來許久之前他的確來這裏避過雨,可今日看起來並不需要避雨。
    因為在這浮生中塵世裏,隻見多日連綿的雨已收的一幹二淨,天邊一線柔光緩緩的拂照下來。
    世間看起來安然無恙,緩緩而平靜。
    稽音從草亭中走出,一抹霞光正好灑落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去接這一縷霞光。
    一瞬間,他腦子許多許多的回憶湧現,片刻間又傾蕩的無影無蹤,他轉身朝身後的亭中望去。
    空空蕩蕩的亭子,在他離開之後。
    在他離開之後,空空蕩蕩的亭子。
    林生從亭中走出,生前死後的記憶交織在一起,幾乎分不清之間的區別。
    但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崩塌。
    積久不散的陰雲流動起來,風聲在耳邊呼嘯,原先彌漫的霧氣也消散。
    天邊一線晨光緩緩的拂照下來,在這一片殘破的幻境裏,晨光穿過了林生的手心。
    其實林生也曾想過這樣的景象。
    在尋常一日裏,他能和嵇音不用在雨中相見。
    畢竟雨散雲歇之後的晴光,這樣的天色,也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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