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子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片荒涼的廢棄工廠廠址，工廠占了很大的一塊地，工廠廠址應該就是買的村裏的地皮，因為附近的地裏還種植著大片的小麥，小麥上覆蓋著層層積雪，積雪很厚重地壓著小麥，遠遠望去就好像隻是一張白紙。
    半子來到了化工廠的門口，她看到正對她的左手邊隻有一大棟建築，三樓高，白色，但是樣子很破舊，有些地方已經看不出是白色的了，甚至變成了黃色，斑斑跡跡的樣子讓人想到了很原始的狀態。
    半子的右手邊有四棟大樓，從前向後地排列著，但是除了中間從前數過去的第二棟樓時白色的之外，其他的幾棟樓的顏色都是深橘黃色，所以半子從門口的大鐵門進去後，直接朝著右手邊第二棟樓走了過去。
    半子順著破舊的樓梯台階直接向上走著，她腳下的步伐根本不像林峰口中說的‘要慢，最好要等我回來’，實際上半子能夠感到這種迷霧一般的案件的錯綜複雜性才會刺激到她的腎上腺激素，讓她覺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強烈的刺激和興奮之中，半子不一會的時間就來到了三樓，但是在剛上三樓的時候半子還是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她外套口袋內側的內層口袋，因為裏麵裝著半子的配槍。
    半子剛到三樓就感受到了兩側窗戶吹來的對流冷風，因為工廠早就廢棄了，工廠裏的窗戶都不翼而飛，不知道是被人拆走了還是怎麼的，總之現在隻剩下一個個空洞。規規矩矩，長長方方。半子下意識地用兩隻手搓了搓冷得發涼的臉蛋。邁著步子向前走。
    這寬敞的空間裏，碩冷的寒風呼嘯而襲，外麵的陽光點點還能夠滲進來些許，半子竟然不覺得這裏有十二分的冷清和詭異了，突然半子的步子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前麵一個人坐在一把破舊的木椅子上，腦袋耷拉著，她距離那個人現在是大約20米的樣子，但是半子知道，那就是京石，京石穿的還是黑色的皮大衣，下身一條淺藍色牛仔褲，一雙深褐色的馬丁靴。
    “京石，你怎麼樣？你快醒醒。”半子立馬向著京石的方向大步子跑過去，生怕因為一點耽擱就會發生什麼更差的事情和意外的篇章。
    半子輕輕地抬起京石的下巴，她看到了京石英俊的臉上有許多劃痕，目測應該是類似於水果刀的小口徑利刃割傷的，所幸的是，刀痕已經幹癟，早就不在流血。半子撥弄著京石淩亂的頭發，試圖把京石額前散亂的頭發按照京石的發線整理好。
    這時京石終於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他的嘴唇幹裂而慘白，看樣子好像很久沒有喝水的樣子。京石看到了眼前的半子，表情很是吃驚，似乎又有一些激動。
    “半子，我是不是已經出現幻覺了？是你在這裏，在我身邊嗎？”京石終於張開慘白的嘴唇說出來一句話。
    半子聽到京石的嗓音有些沙啞，她後悔自己沒有帶水過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京石救出來。因為除了京石之外，半子並沒有發現別人的身影。當刑警的警覺性和敏銳總是能夠在適當的時候體現出來。
    “你沒有出現幻覺，京石，是我，我是半子，有我在你放心，我一會就帶你離開這裏，回去後我們再說話，現在我要你保持最後的體力，支撐著自己，隨我一起站起來。”半子利索地解開捆綁京石的繩索，繩索上打的大大的繩結並不好解，這導致半子從看見京石的一刹那就開始著手處理繩結問題。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一起回家。你能不能借我個肩膀，我的左手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因為被那個人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我需要你站在我的左手邊，撐著我。可以嗎？”京石好看的輪廓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好像他極力避免回憶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不愉快和痛楚。
    “好的，你不用先忙著解釋，京石，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你，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先帶你下樓，我們回去後再詳細說。”
    半子立馬站在了京石的左手邊，把京石的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這樣子京石的重量就可以分攤在她的身體上。半子攙著京石一步步地向前走，寒風繼續猛烈地刮著，半子感覺到像是有無數把刀子從周圍肆意襲擊著他們的全身。
    京石雖然走得步伐踉蹌，身體絲毫無法維持以前的狀態，但是好在有半子的支撐，京石的重心保持了基本的平衡，除了在下樓梯的時候有一點‘危險’，京石差點連同半子兩個人一同跌落下樓梯的台階之外，半子還是順利地扶著京石走出了這座陰森恐怖的大樓。
    雖然沒有見到‘人皮殺手’，也沒有像半子想象的那樣子，連環殺手會當麵同半子對峙，並且以京石為人質，對半子提出各種要求等等，但是半子也是提前預料到了的，這個傳說中的容易銷聲匿跡的凶手不會這麼快就出現了陽光之下。這麼久以來，他都不願意留下一點線索，警方也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這已經足夠說明其為人的狡詐。
    但是好在，半子感到欣慰的是，京石被她成功地‘解救’出來了，雖然京石身體上是收到了強大的重挫，可能還有很多半子現在無法看到的傷痕和眾創，但是半子知道，能夠把京石帶出來也已經是最好的消息，與此同時，她也知道自己還活著，就說明凶手給了她一個暫時讓她活下去的理由。而這也就說明，凶手還是沒有選擇露麵。
    但是半子卻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她好像疏漏了什麼地方，總是有什麼地方讓她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但是現在她還想不起來。
    和魔鬼的這場較量，半子知道，輸和贏現在都還掌握在凶手手裏，因為除非他願意露麵，否則半子沒有任何線索能夠保證追蹤到他。半子希望邪能壓正，但是犯下這麼多起案子的人皮殺手’絕對是個天才，半子知道。這就讓這場較量更加艱難。
    半子和京石坐在出租車的後排座位，半子從出租車師傅那裏借到了一小包濕紙巾，她拿出一張慢慢地給京石擦掉京石臉上的血跡和汙漬，半子小心翼翼地擦拭，擔心她會不小心地碰觸到了京石臉上的傷口。
    “你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半子擰開從出租車師傅那裏借來的一瓶礦泉水，遞給京石。
    “好很多了，我能見到你已經很好了，半子。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來這裏。但是我想，那個凶手針對的人不可能是你啊，他和你也沒有什麼過節，沒想到他還是把你叫過來。”京石開始逐漸恢複了說話的力氣，語氣和語調也都逐漸恢複正常，他接過半子遞過來的水，大口地喝了一下，然後又緊接著小口小口地慢慢喝，好像是什麼神奇藥水，或者瓊漿玉液。
    “你怎麼知道凶手把我叫過來了？他有當場和你說嗎？”半子還是保持著十分警惕的頭腦，這會保證她擁有最佳的判斷力。
    “當然，那個荒涼的工廠裏也隻有我和他了，他告訴我他的目的就是懲惡揚善，其實他也是為這個社會清理垃圾，清理掉一批不守規矩的垃圾，我並不明白他說這話的目的當時，所以我就問了他為什麼抓我來這裏。”京石停止喝水，並且試圖擰上瓶蓋，但是他的左手明顯沒有使上力氣。
    半子接過水瓶，自己擰上瓶蓋，把水瓶放在身邊的座椅上，車子還在前行著，車內開著的空調終於讓半子的身體有點暖和了。
    “那他怎麼說呢？為什麼這次針對的對象是我？”半子順著京石的話語往下說。
    “他說，他最恨已經擁有一段感情的人還要背著伴侶出軌，再發展另外一段惡心的戀情。所以對於這種垃圾，這都是他的原話啊，半子，你不要以為我還意譯了一樣，他說他要替天行道，懲惡揚善，除掉他們。”京石還謹慎地同半子解釋著凶手的原話，似乎怕半子有什麼誤解。
    “可是京石，你知道嗎？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也更不可能背著你亂來。所以我自然並不理解這種變態的人口裏的言辭。好像做什麼事情他們都需要給自己找一個堂皇冠冕的理由，難道打著一個精美的旗號就可以隨意發動戰爭了嗎？”半子對於這種行為向來是深惡痛絕的。她完全理解不了有些人非要給自己的行動冠之以借口的動機。
    “你不需要解釋啊，我當然相信你了，半子，我隻是在盡量地回憶起當時他和我說的話，其實他說的話也不多，我可能也是受了驚嚇有點記憶障礙，這也有可能。”京石隻好這麼安慰半子，害怕半子亂想。
    “還有一點，這個連續犯下了多起案件的凶手早就在綁架你之前就已經給我郵寄了東西，我現在不必和你說郵寄給我的是什麼物件，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京石，從一開始他就是關注我的。一直到現在，我還能感覺有一雙罪惡的眼睛一直在暗中盯著我，這讓人很恐懼，但我知道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他想讓我恐懼而退，我絕不。”
    半子努力地調節了自己急速的呼吸，她意識到了自己有些激動，但是沒辦法，每次一提到這個‘人皮殺手’，她的心總是會莫名受到牽連，她不可能保持鎮定。
    “好了，半子，你也不要亂想，這次沒有給你更多的線索我很抱歉，但是我想等我靜養一段時間後，可能想到的事情會更好更準確也不一定。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追查這幾起案件吧。”京石擺明了是在繼續安慰半子，這讓半子感到很欣慰。還好京石被她救了出來，而且還沒有什麼大礙。
    車子就這麼靜靜地向前方行駛，偶爾轉個彎，但是半子知道他們此時已經從西郊路所在的立下區到了寧新區，再過一會就可以到了鳳凰鎮了。京石在途中微微地閉上了眼睛，半子想他還是太累了，她真的替京石感到勞累。她看著京石緊閉的雙眼，半子心中掀起了無限的漣漪。
    因為就在剛才去救京石之前，林峰還對著自己表白了一番感動她的話語，而她自己也算是對林峰的感情表白做出了回應，難道‘一個人可以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嗎’這種假設的提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但是這對於京石又算是什麼呢？她剛才和京石說的‘我也沒有對不起你，背著你和別人亂來’的話又算什麼呢？
    難道‘出軌’就僅僅是一個如此狹隘的字麵意思？精神上的出軌和肉體上的出軌孰輕孰重？又該做出什麼解釋呢？半子不知道也不敢想這麼多的問題，京石畢竟剛回來，半子還不確定京石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是否完全沒有問題，在這之前，她知道，自己隻能夠把感情這兩個字暫時封藏起來，閉口不提。
    車子停在了‘米花縣第一人民醫院’的正大門門口。半子先提前下了出租車，然後走到前麵出租車師傅位置的窗戶處，把車費給了師傅。
    正當半子準備打開車門叫醒京石的時候（京石還處於睡眠的狀態，可能他太累了），半子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上麵顯示來電者是林峰。
    “喂，怎麼了？你終於來電話了。一切還順利嗎？我剛……”半子接聽電話後就很著急地想問清楚林峰那邊的具體情況，她顯然也很擔心林峰。
    “你現在告訴我京石是不是在你身邊？”對方的語氣裏充滿了焦急的味道。
    “是的。”半子似乎也覺得事態發展的情勢不太對勁，隻好簡單地回答這個問題。
    “很好，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說，隻聽我說，與此同時，不要回頭看京石，驚擾到他。並且你準備好手銬，趁機檢查你自己的配槍。”林峰說話的同時，半子和出租車師傅簡單地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自己要接聽個電話，一會再把車上的人攙扶下來，出租車師傅回報以點頭表示認可。
    “我離開的功夫裏去了一趟付京石的家中，我成功地提取到了他的DNA，然後又重新回到你家拿了我放在那裏的快遞，回到所裏讓一水幫忙比對培養皿中的人皮上麵的DNA和付京石的DNA，結果發現兩者並不吻合。我繼續讓一水在所裏比對培養皿中的人皮上的DNA，看看能否同這幾起案件中的受害者吻合，我還囑咐一水注意比對這幾年來的失蹤人口的DNA。
    但是現在結果沒有出來，所以我還不知道結果如何；緊接著，我開車去了上次那家‘紅星孤兒院’院長所在的醫院，和主治醫師了解情況後，我去看望了院長，院長恢複的情況非常好，人已經清醒過來，但是暫時還是無法張口談話，原因呢醫生也還是沒有查清，需要繼續住院觀察。
    我問了付京石這個名字後，院長給我寫下來一組編號，我猜測應該是‘紅星孤兒院’的檔案編號，所以我打電話問了前台，讓前台幫忙查找一下跟付京石相關的資料。後來，不出意料，和上次你分析的一樣，付京石13歲後被現在的爸爸媽媽收養。之前的資料並不完全，隻知道爸爸是於剛，媽媽是周伊，因為當年他們家裏卷入了一起事故，所以院長對這個小孩格外重視，格外照顧。
    付京石的原名是於正，他媽媽在他10歲那一年被害身亡，凶手至今還沒有查出。案子也成了一起懸案，後來於正就和爸爸於剛一起生活，但是因為於正的媽媽周伊出軌的事情鄰居街坊人人都知道了，加上又沒有找到凶手，所以當地的很多人都嚼舌根說是於剛殺了自己的妻子，因為妻子給他帶了綠帽子。
    三個月之後於剛吞了很多的安定，一覺睡了下去，再也沒有醒過來。於正也就進了‘紅星孤兒院’的收養係統，當時據說於正還是可以考慮由其他血親進行收養的建議，但是他自己拒絕了，要求進收養機構，走領養程序，再後來的故事你也就都知道了，13歲的時候，付氏夫婦收養了他，他也改名了付京石……”
    半子聽著林峰說完了這麼多關於車裏正閉著眼睛睡覺的男人的介紹後，她背對著車門的方向仔細地檢查了上衣外套內口袋中的配槍，並且屏住呼吸，準備和車上的人攤牌，她甚至懷疑那個睡著的人應該是在假寐。
    而與此同時，半子終於知道了哪裏不對勁，當初剛和三一化工廠舊址把京石救出來的時候，半子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讓她覺得不對勁，不合常理，很明顯，現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這都虧了林峰。半子掛了電話後，打開了車門，坐到了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