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易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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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沫本身就沒有睡得有多深沉,從淩晨一點多等不到安易許就上了床,直到現在感到喉嚨痛、口幹難受,她勉強掙紮著從被子裏爬將起來,身子明顯有些頭重腳輕,輕輕打開床頭的台燈,白沫趿拉著拖鞋,圍上一件厚棉衣外套,出了臥室。
白沫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溫開水,明顯感到從喉嚨灌進去後,胃裏一陣陣不舒適傳到身體的每條神經,水溫實在是太冷了。白沫抿了抿嘴唇,然後準備去書房看看安易許有沒有回來。
她抬起手表,接著臥室中微弱的光亮,看到現在已經是淩晨4:35了,因為安易許如果有時候回家太晚了,(他的確是在報社加過班,為了趕第二天就要上頭條的稿子)他害怕打擾到白沫睡覺(白沫睡眠質量很差,睡眠很淺,一有動靜就會醒來),安易許回家後就會在樓下的書房待到第二天白沫起身。
白沫下樓的腳步聲很輕,即使是仔細去聆聽也會當做是一直貓在擺動著身子走著貓步。她看到書房的門微微關著,並不嚴實,從門縫中傳來一點光亮。白沫知道這說明安易許應該是回來了,那道光亮應該是安易許開著書桌上的台燈所發出的亮光。
白沫輕輕推門而入,果然看到安易許就趴在書桌上睡著了,頭壓在手臂上,整個人蜷縮著,身體上蓋著一張冬天的保暖毯。白沫看到了書桌上散著各種關於最新時局的報道。“日軍在X地大獲勝利”“X地農民和工人組成抗日小分隊……”“X地平民死傷慘重”等等。
這動蕩不安的年份啊,這加劇人恐慌的年代啊,白沫多希望一切能夠時光倒流,但是時至今日,她心中唯一期許的就是家人平安。看到安易許的睡覺姿勢,白沫知道安易許起來後一定會覺得胳膊酸痛,脊椎發麻,白沫有些不舍得地為安易許把毯子重新往上拉了一下。
盡管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去向上提毯子,但是安易許的身子還是明顯地動了一下,“沫兒,你怎麼在這兒?”接著白沫擔心的一點果然發生了,她的舉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故意而為之,畢竟她不喜歡安易許目前的睡覺姿勢,明顯會在人醒後帶著明顯的疼痛症狀。另一方麵,白沫則像個小孩子一般有些惶恐不安,萬一安易許才回來不久,剛睡下就被自己給弄醒……
“你怎麼在桌子上睡著了?去別的房間不行嗎?這麼睡著太累了,對了,幾點回來的?為什麼也沒來電話?你知道我等的……”白沫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一股情緒湧動上來自己先紅了眼圈。
自己也為自己的莫名強烈的情緒感到惋惜,白沫擦拭了眼淚。走到安易許身邊,輕輕地在安易許的胳膊上稍微用力地撫摸著。
“看把我家沫兒急的,話都說不利索了,這可不像是白老師一向雷厲風行的高效率模樣了啊。我道歉好嗎?我道歉。我錯了,娘子。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我沒去房間睡覺當然是害怕吵醒你了,你今天一天的課吧我要是沒記錯。至於在桌子上睡著那是因為之前我還在趕稿子,剛睡了不久。好了,不要按摩了,我消受不起。過來,坐在這裏。來……”安易許果然是很適合為人夫的類型,這社會中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為人夫、為人妻、為人父、為人母的。安易許拉著身邊的白沫,一把把妻子攬到了自己的懷裏,白沫嬌滴滴地樣子也不哭了,雖然眼圈還紅腫著,整個人卻已經依靠在安易許的大腿上了。
“怎麼樣?最近連續加班,今天又是這麼晚回來,累不累?”白沫把自己的頭靠在安易許的懷裏,輕柔地問著。好像是害怕吵到什麼人似的,她今天的聲音格外的溫柔。
“還好,你也知道,現在國家這個樣子,身為一個大男人,整天在外麵跑跑新聞,寫寫稿子,做的事情還不如你重要,起碼你能夠教書育人,這叫做啟迪人的思想、淨化靈魂。可是我呢?感覺完全就是在浪費這已經不斷逝去的時間和生命……”安易許雖然攬著白沫,在如此親昵的場合下卻顯然顯露出語氣中對現狀的不滿意,白沫甚至覺得安易許像是有什麼心裏話沒有和自己說出來一般。
“易許,你這是什麼意思?記者的工作當然重要了,你們寫的新聞見報,大家才能知道現在具體的局勢如何,這不是人們都關心的嗎?你看你今天傻裏傻氣的樣子……”白沫用手輕輕滑過安易許的臉蛋,試圖用女性化的溫柔安慰著自己的男人。
但是從安易許眼神中透露出的內容來看,白沫的安慰幾乎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是嗎?沫兒,你不會覺得我一個大男人在國家有難的時刻還做著這麼娘娘腔的文書工作,這其實時間讓人覺得羞恥的事情嗎?”
“當然不會了,易許,你從來都是我的驕傲啊,你知道的,你要我一天和你說幾遍你才能懂?”白沫深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安易許最近因為工作繁忙,一直沒有注意打理胡子,現在密密麻麻長得茂盛的胡子倒是顯得整個人有些滄桑的成熟感。
“我不該這麼暴躁的,沫兒,隻是我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我從很久以前就憋著這口氣了,沫兒,現在我不想在你麵前繼續隱藏我自己了,我覺得作為我的妻子,也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重要的人,我想要在你麵前真實地吐露心聲。你願意傾聽嗎?沫兒”安易許放下白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白沫不確定自己是否做好了傾聽安易許接下來要說的話的準備,但是很明顯,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安易許說的沒問題,如果他要做出一個決定,毋庸置疑自己是他應該最先告訴的那個人,但是預感告訴白沫接下來的談話不會那麼讓她覺得舒適。“恩,你說吧,易許,我聽著呢。”白沫在安易許站起來後,順勢坐在了這個空檔的椅子上,她害怕,不知道為什麼她害怕安易許即將告訴自己的事情,如果心裏感到害怕,那麼就要在肢體上踏實而穩定。
這是長期以來白沫總結出來的教訓。她堅毅地看著眼前這個站在自己麵前高大而英俊的男人。
“沫兒,剛才你也說了,我寫的東西會上報,會有人看,然後呢?難道人們就會受到我華麗而激情飽滿的筆觸感染保家衛國了?我還不確定我有這個能力,事實上報社這個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做,你知道嗎?如果你喜歡,我甚至可以推薦你去見我們主編,我完全相信,以沫兒你極好的文筆絕對會很在報社吃得開的。我想做的不是這樣,沫兒,即使是我在這一我深愛的行業中做下去,我也不想每天在見不到真實情況的前提下隨意寫稿子,這叫什麼?這叫胡說!這叫瞎寫!這叫欺騙大眾!你看到我桌子上這些稿件了吧?沫兒,全是胡寫的!沒有人看到具體的戰爭情況,一傳十,十傳百,我們咀嚼著別人吃剩下的東西,然後把這些東西搬到報紙上繼續達到百傳千,千傳萬的結果。這簡直是太瘋狂了,沫兒。你能懂我嗎?我要寫真實的東西,而不是這些東西……”安易許從書桌上拿起那幾份不同的新聞稿件,隨手扔到了地板上。白沫第一次見到溫柔的安易許突然咆哮地樣子,她害怕地握緊了拳頭。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想去能夠看到戰爭真實情況的地方去寫稿子是吧?易許”白沫很討厭自己要順著安易許的話來猜測她深愛的男人的意圖,因為這意味著兩人從此要分隔兩地。但是安易許的目的不是很明確嗎?白沫從來都不是一個傻女人。
“不,沫兒,還遠遠不止你說的那些。我想要參軍,我要和其他熱血青年一樣,保家衛國。外敵入侵的時候,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沫兒,這才是我想做的。我一直以來都想做的,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的想法。沫兒”白沫看到了安易許眼神中閃爍的光點,她終於明白了自從國家發生動亂後,她的男人從來沒有舒適地過著每一天。因為他想做的事情,因為成家,因為白沫和兩個孩子,因為他的爸爸媽媽,還有白府一大家而被擱置了許久,許久,許久。
“我知道了,易許,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想我會支持的。”空氣中沉寂了很久,白沫突然給了安易許想要的答複。
安易許衝到白沫身邊,抱起了白沫,“謝謝你,沫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懂我的。謝謝你,沫兒,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麼重要。”安易許欣喜若狂的樣子像是得到了最想要禮物的孩童,白沫此時此刻不再想自己和孩子以及這一大家會在安易許離開的日子裏怎麼過活,也不想去想應該如何安慰安易許的爸媽,現在她隻想裝作一切都會順利的樣子,加入安易許的欣喜中,一同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