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波秦抬頭看他，“什麼？”
    “我說錢映跟我一起把張陽揍了一頓，那小子好像挺怕錢映的，都沒怎麼還手，不過錢映也是夠陰的，絕對不打臉，反正最後除了走路有點兒跛，那張陽還真看不出來被人修理過。”
    連波秦低下頭，看到碗裏的西紅柿和雞蛋，哦了一聲。
    韓燁正奇怪他怎麼反應如此平淡，就看到對麵的人開始流眼淚了，一邊流淚，一邊吃麵，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喂，你沒事吧？這不是挺好的事情嗎？難道被人發現了？”
    連波秦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沒，就是覺得難過，我才發現，他對我還挺好的。”
    韓燁摸不準他說這話的意思，隻順著說了句，“是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啊。”
    誰知道這話正好觸及了連波秦的傷心處，淚水更是洶湧，一時間竟無法阻止。
    服務員給韓燁端來炒飯時就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還跟其他的服務員竊竊私語，頻頻往他們這邊看，搞得韓燁很是不自在，三兩口把午飯給解決了，看連波秦也沒有吃飯的心情，就拉著他離開了。
    從餐館裏出來以後，兩人在路邊上溜達了大半個小時，期間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韓燁感到氣氛相當的詭異，實在是憋不住了攔下連波秦，將他推到路邊的長椅上坐著。
    路上的人並不多，車輛也稀稀拉拉的，風一樣的呼嘯而過，帶動周圍的冷空氣，讓人一頓瑟縮。韓燁搓著手，縮著脖子用餘光瞥了幾眼旁邊的人。
    眼眶紅紅的，一副狠狠哭過的樣子，而且黑眼圈非常的重。連波秦的皮膚是很白的，臉上稍微有點兒痘痘，黑眼圈什麼的就會特別明顯，看起來很嚇人。
    韓燁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的問，“是不是錢映出了什麼事啊？”
    連波秦顯示呆愣，而後又輕輕的點了點頭。
    韓燁又問，“事大嗎？”
    連波秦的眼眶一下子湧出了晶瑩的淚珠，“他爸爸車禍去世了。”
    韓燁跟他是同齡人，沒有經曆過這種至親離開的事情，但是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的，“那他還好嗎？”
    “我不知道。”
    連波秦靠在長椅上，“我不敢見他，我怕他怪我。”
    “怪你？”韓燁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他爸爸車禍跟你有關係？”
    連波秦點點頭，“我之前跟錢映產生了點兒矛盾，我就讓人幫忙教訓了他一下，本來是說好了不動手的，可是當時太混亂了，就打起來了，班主任聯係的錢映的爸爸，就在路上出車禍了。”
    韓燁有些傻了，對於錢爸爸去世這件事他可能沒有太多的感受，頂多就是為錢映感到可惜，年紀這麼小就要承受這些事情，但是對連波秦來說，這不是小事，相當於間接害死了人，這個人還是他的鄰居，平時關係也好，這種心理壓力絕對是不可忽視的。
    連波秦拿了紙巾出來擦鼻涕，“錢映都在家裏呆了一周了，我也在家裏停了一周的課，我爸媽讓我過去陪陪他，我根本就不敢，我覺得錢映是怪我的，從那天出事以後，他就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了。”
    這種事韓燁也不知道怎麼辦了，畢竟這中間隔著一條人命，不管是不是意外，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他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參與了，這就要命了。
    “錢映以前老愛欺負我，從小學開始我們關係就不好了，隻是在父母麵前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關係雖然不太好，但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報複他的，哪怕是找人教訓他，我都是不願意讓人打他的，但是，但是，意外就這樣發生了，我能怎麼辦呢？”
    聽到連波秦這顛三倒四想為自己辯解，又發現實在無法撇清的話語，韓燁心裏一頓歎息，早知道就不告訴他錢映教訓張陽的事情了，在他這個局外人看來，他從來沒有覺得錢映對他不好，明明就很關心的。
    那天連波秦因為過敏進了醫院後，錢映就問他要了電話號碼，在教訓張陽以後，兩個人還進行了簡單的交談，內容都是關於連波秦的。
    錢映問他連波秦跳舞的事情，問他平時的心情，問他對於以後有沒有打算，他當時就覺得有個發小真好，不管做什麼都有人關心的，但是聽了連波秦的話，他又覺得有個過於沉悶或者說外冷內熱的發小也不是特別好，對你的好從來不說出來，心思藏得太深了，要是平時不注意，很可能就忽略過去了。
    “小波。”韓燁思考了很久，決定開口，“我覺得這種事，哪怕錢映會怪你，但是也不會一直怪你，我看他也不是多偏執的人，你好好跟他談一談，道個歉，說不定就好了呢。”
    連波秦搖頭，“我不敢，他本來就不是很喜歡我，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會搭理我的，我怕我去了他會更生氣。”
    “那你就打算這麼一直躲下去？小波，你這是怎麼了啊？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怎麼一遇上錢映的事情就變得這麼膽小，你怕什麼呢？最差的結果就是他再也不理你了，但是你嚐試跟他和好，說不定能跟以前一樣呢。”
    這個道理連波秦是明白的，但是明白歸明白，真的要去那麼去做，他又有些不敢了，這種不敢是源自於他對錢映的了解。
    在他看來，錢映是個極其護短的人，現在他父親因為他去世了，不恨死他就怪了，怎麼會願意聽他解釋，接受他的示好？再說了，之前兩人的關係也不是很好，前前後後的恩恩怨怨加起來，直接把連波秦打擊得動都不能動了。
    韓燁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也是很為他著急了，“要不這樣，你去買個他喜歡的東西，我陪你一起過去，好好跟他說說。”
    可能是有了人壯膽，連波秦覺得可行，便跟老師打電話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去附近最大的商場買了一隻鋼筆。
    牌子是錢映慣用的，也是錢爸爸生前一直給他買的那一種，包裝得很精美，連波秦還專門寫了賀卡，每一個字都寫得很仔細很認真。
    辦完事以後，兩人去了舞蹈室繼續聯係舞蹈。
    經過中午的一頓開導，下午連波秦的狀態明顯好了許多，下麵的動作也學得很快，下課以後老師專門把他留下問了一下關係高考的事情。
    這個舞蹈老師身份不止一個，他跟幾個朋友開了藝體培訓班，主要是針對表演的，專門為想去影視學院的學生提供輔導。連波秦是童星，雖然名氣不大，但是演技也是經過磨練的，之前出演的幾部都市劇，雖然戲份少，但很有靈氣，如果參加影視學院的考試，說不定是能考上的，這是一個很好的宣傳點。
    連波秦沒有想到連舞蹈老師都在問他這個問題，他直言說自己還沒有想好，還要再考慮一下，老師也沒有過於多的勸他，讓他好好跟父母商量一下就放他走了。
    路上他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就被眼前未知的害怕感衝擊得煙消雲散了。
    坐在公交車上，韓燁看到連波秦的拿著禮物的手都在發抖，心裏也是很稀奇了，本來想捉弄一下他的，但又覺得不太合適，已經可憐成這樣了，還是安撫為主吧，於是他選擇了沉默。
    到了家，連波秦以龜速上了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敲門。
    開門的是錢媽媽，人是肉眼可見的憔悴，看到他們來了，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小映剛回來，在房間裏，你們去找他吧。”
    “好的，謝謝阿姨。”
    韓燁跟著連波秦前後腳的進了錢映的房間，順手將房門給關上了。
    錢映端坐在書桌前，聽到動靜也沒有絲毫的動作。
    連波秦幾乎是一看到他的背影眼圈就紅了，手裏捏著盒子，半天都沒有動靜。
    韓燁被這靜謐的氣氛折磨得不行，推了一把前麵的人，連波秦這才往前動了一下。
    “錢映。”
    連波秦往前走了兩步，到錢映的左手邊了，把捏得變形的袋子遞給他，“這個給你。”
    錢映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停留在袋子上，眉心一皺，將頭低下，沒有說話。
    錢映臉上的傷好了大半，但人也瘦了不少，從連波秦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高挺的鼻和微微下抿的唇，連波秦在唇上停留了許久，才灰心的把手放下來，他知道錢映是不會接受他的禮物的，他知道，錢映果然是生氣的，果然是不原諒他的。
    韓燁一直在他們的後麵看著，一度看得很著急，他覺得這本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哪怕開始有點兒別扭，說開了也就好了，哪裏像他們這麼糾結。
    “那個，我說你們這樣幹什麼呢，好好說說嘛，又不是以後都不見麵了，搞得這麼尷尬幹什麼？”
    錢映似乎才發現房間裏還有其他人，他回頭看了一眼韓燁，那眼神韓燁看不懂，反正很有深意，而且明顯表情比之前還要差很多，甚至直接起身，將連波秦往外推。
    韓燁是護著連波秦的，堵在門口就是不讓連波秦出去，“得得得，你們兩個談，我出去我出去。”
    韓燁將門給關上，看到外麵的鎖上有一把鑰匙，順勢就給反鎖了，還衝裏麵喊，“我把門給鎖上了，你們要是沒有談好，就別出來了。”
    錢媽媽端著茶水過來，看到他這動作有些奇怪，韓燁摸了摸頭，“那個阿姨，沒事，我就鬧著玩兒，一會兒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