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年這才看清楚男人的樣子。
    男人長長的頭發油膩膩的，臉上黑乎乎的仿佛被塗了墨，嘴邊一圈胡茬，一雙眼睛倒很明亮。他穿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和長褲，腳上穿著軍靴，裸露在外的肩背和脖子上都是泥。
    齊小年頓時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了。男人看著齊小年木訥的樣子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背著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個黑色的鞋印。
    “大兄弟，魏持魏兄弟，所以你這是……嗯，在這兒，是？？”齊小年遲疑地說。這人其實是來要錢的吧？會要多少？獅子大開口怎麼辦？齊小年心裏盤算著這個月的生活費還剩下多少，卡裏的錢是萬萬不能動的，“我這一窮二白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四歲小兒嗷嗷待哺，你看……”
    魏持意識到齊小年誤會了，連忙擺擺手，“我不要錢。我無處可去，想在你這裏住下。當然吃穿用度我都會付你錢，沒錢我可以去賺。”想了想，又說，“我會做飯洗衣打掃，你會需要我的。”
    齊小年將信將疑。留下來不僅吃穿用度都付錢，還帶洗衣做飯的，有這麼好的事情？難道是想騙錢？騙色？偷東西？家裏除了那台電腦，也沒啥值錢的東西了。
    魏持脫了鞋子，光腳在地毯上踩了踩，盤腿坐下，一樣一樣從上衣口袋裏掏東西。
    一麵黃色鑲紅邊的三角旗，上書“敕召萬神”四個字。一疊符紙，一根禿了毛的毛筆，一個缺了角的破碗，一根塗了朱漆的粗麻繩，還有其他亂七八糟齊小年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看顏色都是上了年頭了的。
    小小的衣服口袋裏居然裝了這麼多東西，齊小年看得目瞪口呆：你那是多啦A夢的百寶袋嗎？！！！
    魏持把那些東西檢查了一遍，找了個塑料裝好，又在褲子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張揉成一團的報紙，攤開一看，裏麵是兩張糖紙。
    齊小年注意到，那張報紙是1996年的，那兩張糖紙還是大白兔奶糖的。
    魏持把糖紙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歎了口氣，連著那張報紙又一塊塞回褲袋裏，然後他想了想，又從塑料袋裏掏出毛筆和幾張符，毛筆在嘴裏舔了舔，在符紙上畫了些什麼，然後在窗戶上貼了一張，又在大門上貼了一張。
    齊小年已經在翻白眼了。真是個怪人！
    魏持去洗澡了，聽著嘩啦啦的水聲，齊小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驚訝自己居然真的同意讓這麼一個來曆不明的人跟自己住在一起，不過既然是救命恩人，把人趕出去也顯得有些不道德，而且有人一起住不用再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感覺也不賴。
    “一定是因為寂寞太久了，憋出毛病來了。看來真的得快點去找個男朋友才行啊。”齊小年一邊晃著腦袋一邊碎碎念。
    浴室門打開，魏持濕漉漉的從裏麵走了出來，瞬間亮瞎了齊小年的狗眼。
    “你、你怎麼不穿衣服！”齊小年捂著鼻子，快要受不了刺激了！魏持居然裸著就出來了！
    “我沒有啊。”魏持茫然地說。他原先穿的那套衣服實在太髒了，一脫下來就被他扔了。
    不得不說，洗幹淨了的魏持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長長的頭發披在身後，胡子刮過了，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深邃，鼻梁堅挺，劍眉入鞘，看起來很年輕，英氣十足。他長得很高，比齊小年要高半個頭，瘦削挺拔，看上去很瘦，但是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齊小年覺得自己快要控製不住自己沸騰的鼻血了。他的視線從魏持臉上轉了一圈，漸漸往下在輪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上轉了一圈，之後是筆直的大長腿，緊俏的臀部，再然後是令他血脈噴張的下、體……
    齊小年瞬間覺得天旋地轉，鼻血流了下來，腦海中隻剩下了四個字：又粗又長……又粗又長……又粗又長……
    上帝居然送了個大丁丁男神來跟他同居？！！！自己的“性”福生活就要來了嗎？！！
    “你怎麼了？”魏持蹙眉問道，“你流鼻血了。”
    “沒，沒什麼。天氣太熱了，上火。”齊小年猛吸鼻子，扯了點紙巾卷成一團塞進鼻孔裏，不敢再看魏持。
    “熱還裹著被子？”魏持說。
    “你、你管我！”笑話，齊小年現在身上就隻穿了一條內褲，從魏持從浴室出來開始他就硬了，不裹著被子擋住的話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腦子裏YY就算了，他可沒賊膽撲上去霸王硬上弓。
    齊小年開始在櫃子裏翻箱倒櫃的給魏持找衣服。好不容易翻出來一條平角內褲一件背心，還是他以前買小了穿不上扔在這裏的，但是魏持穿了還是太大了，不過總比沒穿裸奔好，好好的平角內褲被他穿出了沙灘褲的風格。
    “你先穿著吧，其他的我來想想辦法。”齊小年打開電腦，開始逛淘寶。
    魏持遲疑了一下，說：“就當你借我吧，回頭我賺了錢還你。”
    齊小年沒說什麼。他這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小命著想，雖然魏持的確很養眼，但是看得到又吃不到，要是這樣天天在他麵前裸奔的話，他還要不要活了。
    “哎，這個好，這個可以。”魏持搬了個小馬紮過來坐在旁邊看齊小年逛淘寶，指著網頁上9塊9包郵的襯衫說。
    齊小年：“……”
    地方太小，魏持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可憐兮兮的縮在齊小年的眼皮子底下，齊小年硬的不行，已經不敢隨便亂瞄了。
    逛了兩個小時，終於把魏持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配置都買齊全了，雖然基本都是19塊9包郵或者買一送一的淘寶款，但是全部買齊也花了齊小年好幾百塊錢。
    齊小年把沙發上亂糟糟的東西都推到地上，把沙發騰出來給魏持睡。然後一看時間，快6點了，天開始微微亮。
    “呼，困死了。”折騰了一晚上，齊小年哀嚎一聲就要往床上衝，末了指指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你以後就睡那裏好了，不準吵我睡覺，否則殺無赦！”摸了枕頭和多餘的被子扔過去，也不再去管魏持，倒頭就睡。
    魏持就這麼在齊小年家裏住了下來。他話不多，齊小年給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也不出門。他顯得與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比如他不知道上完廁所要用馬桶衝水，不知道吃泡麵要放熱水加調料包，不知道做飯不用砍柴燒火，甚至不知道手機能說話並不是因為有人住在裏麵。很多時候他都一個人盤腿坐在沙發上打坐，閉著眼睛嘴上念著什麼，隻有齊小年在電腦上打遊戲的時候他才會拖著小馬紮過來坐在一邊好奇地看。
    齊小年亂七八糟的狗窩也被魏持收拾了一遍，積攢的髒衣服也都被他洗了。
    “以前在山上的時候每天跟師兄弟們輪流幹活，還要練功，做的不好的話會被師父用戒尺抽。”魏持盯著電腦，齊小年正在逛天貓超市，網頁停在大白兔奶糖那一頁。
    “你還有師兄弟啊，他們人呢？”齊小年漫不經心地問，把大白兔奶糖關掉。
    “不知道，大概是死了罷。我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忘了，時間過太久了。”大白兔奶糖沒有了，魏持舔舔唇有點失望。
    “太久那是有多久？”齊小年又問。
    “也忘了。”
    齊小年又翻了個白眼。
    嫌魏持那頭飄逸長發實在太過礙眼，魏持在齊小年威逼利誘下硬被抓去剃成了板寸頭。齊小年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自己給自己剪發，手藝自然不是吹的。剪頭發的時候魏持抖個不停，眼眶都紅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魏持不住念叨這句，哆嗦著把剪下來的頭發攏了攏，用皮筋捆好，放進塑料袋裏，然後對著塑料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過了兩天，齊小年給魏持買的衣服陸陸續續都到了。等魏持終於穿上衣服不再裸奔，齊小年感覺自己就像重獲新生一樣。
    讓一個長相帥氣身材一流的帥哥在一個缺少性生活的GAY麵前裸奔是種怎樣的體驗？齊小年已經不止一次在腦海中把魏持撲倒了。
    “齊齊，我得出門一趟。”魏持看著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的齊小年，欲言又止。
    魏持穿了一件白襯衫，外麵套黑色馬甲，下麵是黑色長褲，手長腳長，臉上幹幹淨淨，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嗯，幹嘛去？”齊小年漫不經心地說，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一個僵屍突然從街角竄出來，被他一槍爆頭。
    “出去賺錢，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魏持的聲音有點猶豫。
    GAMEOVER
    齊小年把鍵盤一摔，轉過頭，上下打量魏持，“借多少？”說不要錢終於還是開口了，借錢？有去無回的吧！
    魏持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五千？還是五萬？”齊小年站起來抓起椅子掂了掂，思考在魏持說出那個數字的時候朝他腦袋砸過去也給他來個爆頭的可行性有多少。
    “五塊錢。”魏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師父打小就教育他們師兄弟要戒貪嫉，戒暴斂，戒奢淫。自尊自愛，靈台明淨，摒除雜念，心道合一。黃白之物在他們師門是最為不齒的。但是幾年前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他就發現，在這個時代身無分文簡直寸步難行。他對這個時代還很陌生，他不知道五塊錢是多少錢，他隻記得當初的那個人每天都會在住處樓下的早餐店花五塊錢買個雞蛋餅再加一包豆奶。他現在吃的住的穿的都是齊小年的，還向他借錢，他一定得出去賺錢才行。
    “……”齊小年徹底沒脾氣了，他放下椅子從錢包裏掏出五塊錢拍在桌上，“拿去，這可是巨款，省著點花。”
    魏持點了點頭，拿起錢小心放進口袋裏，“那我走了。我不在的這幾天你都不要出門，房裏我布了結界，你隻要不出門就不會有危險。”
    “？？？什麼意思？？哎，你怎麼又爬窗戶！現在可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