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兮很驚訝小落怎麼睡了一晚就開了竅，也不問是不是酒這東西真有什麼奇特療效，隻欣喜能從小落眼中看到心火在燃燒。
    修這位老師總算是有徒弟可教，他可沒有教學的經驗，被洛兮這麼臨時拉進教育的隊伍，並通知第二天就要上課，昨晚一番苦思冥想準備，竟比大戰前夕更有緊迫感。好在一夜搜腸刮肚，總算是自我總結出一套射手培養理論。
    首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個好的射手首先得有一張好弓。
    說著修從解下背上的弓套，取出裏麵的長弓介紹起來。
    “這弓是名叫射天狼的飛弓，以紫杉為弓胎，水牛角貼合，弓身鋪設牛背筋，用魚鰾膠粘合，三年乃成，是上好的反曲複合弓。複合弓相比於傳統硬弓，射速更快威力更大準心更佳。”
    修剛說完，小落虛空一握，拿出血薔薇，隻是小落卻並不知自己這弓是怎麼製作出來的。
    修隻看著眼前這弓身弧度絕美的精靈長弓，驚歎於這藝術品般的靈器。擁有一張好弓是射手的理想，而無可置疑，眼前這張弓是每個射手的夢想。
    但礙於還得繼續上課，修隻能幹看幾眼，立刻回歸本職。
    “射手的基礎素質最重要的兩點就是臂力和視力。臂力決定能開多大的弓，視力決定箭頭的準確度。臂力要的是長時間的鍛煉，這個全看自身修行。我這裏要說的視力不單單隻是目視多遠，還包含動態視力。人的眼睛有極限，即使掌握了視微如著，千米之外也很難看清，同時物體運動過快產生殘影也很難捕捉。提升視力的辦法最簡單可以選擇和精神力控製者通過心靈鎖鏈共享感知或者自己修煉精神力掃描。”
    這是東西方學術的一大分歧。
    西方完整的魔法理論強調元素親和力、精神力和魔法陣圖。擺在首位的元素親和力成為是否能成為一個優秀魔法師的首要標準，可以後天修煉的精神力反而成為雞肋。因為擁有再強大的精神力若是成不了幻術師都沒太大作用，往往隻稍加培養修煉，提升下感知，成為一個合格哨兵斥候即可。而精神力在中東世界得到更廣泛的開發，強大的精神力去施展精神力掃描，在遠距離索敵，複雜環境的遭遇戰，小組成員聯絡和感知共享等多個方麵，其效用甚至超過了專職牧師。
    “精神力掃描的修煉並不難，通過冥想使精神力外放，精神力覆蓋周身範圍就可以帶來更立體直接的感知效果。唯一的難點是如何做到常態下的精神力外放。”
    這個難點還真難倒了很多人，包括修自己。隻是真的在實戰中可以取巧解決的，精神力控製者可以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監控戰場，再通過心靈鎖鏈共享感知，真正戰鬥的人也就不需一心二用。
    小落隻關心怎麼做到，於是問修方法。
    “把戰鬥當做常態。”
    把一切當做理所當然。
    修順便好心提醒一下他悟透這句話的時間。
    “我用了一年才習慣。”
    至於小落多久領悟，他這個甩手掌櫃可概不負責，隨即就進入今天的實戰環節。
    洛兮以其高效的辦事能力在一夜之間把後院變成靶場，百米開外至千米之遙，擺放著各種靶子。
    修上弦開弓，側身對標靶，身體微傾，搭上箭，握弓的左手前推，一套標準的射擊動作後，箭矢劃過高空，穩穩命中五百米外的靶心。其後示意小落上前，意在考察小落的基本功如何。
    小落張弓搭箭，閉目冥想，精神力外放，心神不斷向遠，意識在不斷向外擴展，顯得周圍的一切運動在變慢而又顯得無比清晰。百米外的草叢下，一隊螞蟻在搬運著飯粒，再遠處草葉下有不知什麼蟲產下的一排卵，神識繼續向前，樹下有趴在樹根上的幼蟬，換個角度，是千米外的靶心。小落鬆手，箭矢飛越千米之遙，正中靶心。
    修先是心中讚歎：“真是一張好弓，在沒有鬥氣的加持下，僅憑弓的力量就能射至千米之外。”
    單論這點，他的射天狼就比不了，更難能可貴的是千米之外還能命中，這讓修覺得眼前這人確實是可塑之才。隻是他哪裏曉得，射程千米之遙，其功在於神血凝聚的弓身，鯤須精煉的弓弦，和星魂這樣的煉器大師精煉。射中也不是射術高超，而是小落箭出之時，在上麵施加一個必中的信念，信念之力在箭矢飛行過程中自動調整了飛行軌跡。
    修原本備好的一天課程隻一會就結束，得虧是順便理出第二天要教的思緒。
    “接下來就是如何命中。越遠的目標越難命中，考驗的不止是自身箭術，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人不是靶子傻傻站在那裏。除了百步穿楊的基本功，還要知道常人的反應時間是0。25秒，修行者最多可以提升到0。1秒。我正常射出去的箭速是200米每秒，20米就是我的絕對命中距離。也就是說你的箭速越快，絕對命中距離就越遠。在這個距離以內，對手隻能通過快速不規則運動來躲閃，但擁有精神力掃描的射手的眼裏，這種躲閃很好預判，就跟在水麵的油膜上一根筷子在攪動，輕易就看看出接下來的趨勢。但是射手不能近身，近距離狀態下，射手轉身瞄準就追不上戰士敏捷的閃躲。”
    小落在一旁默然不語聽著這番新理論，看著修繼續講解：“所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射手還需要掌握另一個重要的技能——近戰。當然，這是我最擅長的。”
    修說到最後一句時，語速放慢，話裏意味深長。
    因為在練習射術之前，先要學會近戰。不懂近戰的弓箭手都不是個合格的射手，這句話是經得住時間和事實的考驗。與魔法師一樣，射手同樣是一個遠距離高爆發高殺傷的職業，魔法師可以憑借身上攜帶的卷軸和紋刻於身體的魔法陣圖進行防禦，但射手在戰場上卻是近乎於裸奔。為了追求箭矢的精準性，最多隻能穿輕便的皮甲，要是沒點閃避和近戰的技術，不需要別人偷襲，就死在亂箭之下。所以在射箭之前，先得練如何躲箭。
    於是乎，小落從射靶變成人形移動靶，而修把箭囊中的箭矢箭頭一一擰下，隻留下箭杆，望著百米之外站定的小落，露出潔白一笑。
    弓如盈月，箭如霹靂。
    修的每一箭都勢若千鈞，一手漂亮的十指連環箭，常年鍛煉將身體肌肉調整到最佳的射手狀態，簡直就是一個人形射箭機括，箭矢像流水線作業一般，向小落傾灑。小落還天真的想要靠著自己的腳步來閃躲，隻堪堪邁出兩步，就被箭杆射中肩窩，掀翻在地。一個驢打滾趕緊爬起，來不及揉揉鎖骨上的疼，趕緊張開一麵信念之盾護在身前。一根根勁道十足的箭杆被陡然止住去勢，要麼彎曲彈飛，要麼力量將自身崩裂。
    修一看小落這般作弊的行為，立刻出言製止。
    “你這麼站著不動，怎麼練出鬼魅的步伐。”
    小落麵對這似曾相識的教誨，好像陸沉也說過無數遍，隻是後來星魂總結分析，得出的結論就是，以小落的運動能力，直接張開信念之盾防禦遠比撒丫子跑來的省力。
    “我躲不開的。”小落肯定的回道。
    修本想再說什麼，洛兮一旁看著接上話來。
    “你就不要為難他了，他就是練一輩子，以他那小胳膊小腿是不可能練出像您這般雨中散步不沾身的步伐的。教育因材施教，隻要能不被打中就行。”
    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倒是讓修這個教師不知如何反駁，索性拉開長弓一輪拋射，箭矢直飛長空，和陽光一同落下，與此同時，修長弓再度拉滿，緩緩蓄力，不似之前一般輕鬆寫意的速射。凝神靜氣，帶著弓弦的勁道，鬥氣灌注的箭矢直奔小落而去。
    一時間，射出去的全部箭矢同時到達。
    小落隻得展開信念之盾的麵積，將周身全裹進去。但那支被鬥氣灌注的箭矢正麵與信念之盾迎頭撞擊，鬥氣強化的箭體沒有崩開，而是把全部勁道傳遞到那麵看似脆弱的光盾之上，讓小落隻覺身體被大木頭錐子狠狠撞了一下。
    修頷首肯定小落這防禦力確實不錯，雖然不明白那層護盾的產生原理，但確實達到了射手近身防禦的標準，而且簡單粗暴好用。
    於是乎，修的出手也就變得沒輕沒重，三矢連環箭一口氣射出，三支箭帶著澎湃的鬥氣撕裂空氣，前後有序排成一條直線。前一支剛接觸信念之盾，後一支立刻釘在前者的箭尾上，三支箭的力道相加，其衝擊力比城牆上的重型床弩震天弩的威力都恐怖幾分。
    饒是如此，信念之盾紋絲不動。
    修一時間竟產生了錯覺，如果不是小落額頭冒著大汗喘著粗氣，真會覺著洛兮是在逗自己玩，這貨哪裏需要請老師。
    “你還能接幾箭？”修不隻是視力好，也眼光毒辣。
    那看似神奇的護盾確實神妙無比，像是不可擊破的壁壘，隻是同樣也耗費了小落很多力量。與高手對決，到了這個地步，誰都明白，隻要與小落進行互相消耗，不出三分鍾小落自己就會累趴在地上。
    “剛才的箭還能再接一次吧，也許兩次。”
    “剛才的是心靈之光？”修並不確定。寶具一般不消耗自身力量，而覺醒信念之力的強者自身能量則十分充沛。
    小落點點頭回應道：“是心靈之光信念之力。”
    “那你真正需要學習的是入微。”
    入微是武士的一種境界，對應西方世界心靈之光覺醒後的如意境。人的力量終究有限，不能像神話中的神一樣擁有神格而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戰士持刀縱橫於千軍萬馬的戰場之上，如果隻知道大開大合的奮力劈砍，不消十分鍾就會力氣耗盡任人宰割。但最強大的武士，卻可以在萬軍之中浴血奮戰數小時而不力竭，其原因在於入微。入微是對力量的極致掌控，是全身肌肉自然發力，是每一分力道的精確把握，可以輕輕一刀從盔甲的縫隙隔斷對手的咽喉。同樣，可以用麥芒接住針尖。
    “接箭時不需要長時間凝聚護盾，那樣白白消耗精神力和力量。你隻要在箭到的一瞬間，在箭頭前凝聚一枚硬幣大小的護盾就夠了。”
    小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如果讓士兵選擇盾牌去遮蔽箭雨，誰會要輕騎兵的圓盾，重裝步兵一人高的方盾多有安全感。
    “這怎麼接得住！”
    修自信回應：“可以的，不信你射我幾箭試試。”
    小落倒也不客氣，因為修臉上輕鬆的笑意，是萬箭齊發也會一樣沒事的自信。
    小落拾起地上的箭，一箭射出，隻見修從口袋中摸出一枚金幣，在拇指和食指隻見捏著，閑庭信步走在草地上，輕輕舉手，箭矢堪堪釘在金幣上，箭勢立止，不帶一絲顫動。
    修將箭從金幣上拔下，金幣重新放回口袋裏，轉而搭箭開弓。
    “到你了，你不用如此之小，現在用碗大的盾能接住便可以了。”
    一箭如虹，信念之盾展開，在身前凝盾，箭羽擦過，頂在肋骨之上。
    “是不是很疼？”
    小落咬牙抬頭道：“不疼。”
    這點痛並不算什麼，因為遠比這痛的有很多。而看到修，小落看到了和阿爾維斯近乎同一階層的人，也看到了向上攀登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