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辛睿跟家裏攤牌那天是正月初五。
    方家一家四口兒人沉默著吃了頓破五兒的餃子，一星半點兒過年過節的氣氛都沒有。
    因為訂的是初七的機票，所以方辛睿本來也是想著這兩天就把這事兒說了，正好兒又趕上父母都在。
    吃完飯，方家父母照例一句話不說，站起來就要走，方辛睿這才叫到：“爸媽，再坐會兒，我想跟您們說件事兒。”
    方媽媽看了小兒子一眼，又坐了回去，方爸爸卻隻是站在椅子邊兒上：“什麼事？”
    父親站著，方辛睿自然也不好坐著說，隻得站起身來：“我交朋友了。”
    方爸爸點點頭，示意他自己知道了，轉身就又要走。
    方辛睿在他邁開步子前說到：“男的。”
    方爸爸的腳步一頓，擰著眉，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方辛睿：“你再說一遍。”
    “我交朋友了，男的。”方辛睿一點兒瑟縮也無，回視著自己的父親。
    方爸爸麵色陰沉地盯著兒子看了好一會兒，氣壓一度降得極低，低得方辛宸甚至已經做好了隻要父親動手，就立即衝過去阻攔的準備。
    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方爸爸最後什麼都沒說，也什麼反應都沒給，自顧自地轉身走了。
    兄弟倆都有點兒懵，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轉過目光來看向母親。
    一直沒說話的方媽媽正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
    方辛睿有些緊張地喊了她一聲：“媽……”
    方媽媽搖了搖頭：“隨你吧。”說完站起身來，也走了。
    方辛睿緊抿著嘴唇，眼眶有些發澀。
    出櫃了，家裏沒攔著，本來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兒，但父母的反應卻又十足地傷透了他的心。
    他們真的關心過自己嗎？方辛睿不禁想，他們真的在乎過自己的孩子嗎？這真的是父母在得知孩子是同/性戀之後應該有的反應嗎？
    方辛宸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攬著他的肩膀拍了拍，也跟著歎了口氣。
    初七下午，方辛睿準備出發去機場的時候，方媽媽沒路麵，隻給兒子打了個電話，說讓他自己注意安全，沒錢就要。
    方辛睿答應了，卻沒有立即掛斷電話，跟母親相對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問：“媽，您根本不在乎我和誰在一起，對嗎？”
    電話那頭的方媽媽聽完他的話歎了一聲，忽然用方辛睿很久沒有聽到過的語氣對他說：“睿睿，媽媽累了。”
    “那您好好休息吧。”說完，方辛睿便結束了通話。
    初五晚上出去之後，連著兩天沒露麵兒的方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了家，等方辛睿拎著行李打樓上下來的時候，正瞅見父親坐在樓下的客廳裏等他。
    方辛睿：“爸。”
    方爸爸點一點頭：“走吧，我送你。”
    方辛睿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和一道下來的大哥作別後，便跟著父親去了車庫。
    父子倆一路無話，直到到了機場的停車場，方爸爸把車停穩之後，才開口對兒子說：“別後悔。”
    方辛睿一開始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直到方爸爸又說了一句“既然是你自己選的路，別後悔就成”，他才明白原來父親是在說自己和德德的事兒。
    方辛睿十分鄭重地回視著父親：“我不後悔。”
    幾乎從沒對兒子露出過笑臉的方永忽然笑了起來，抬起手摸了摸方辛睿的頭發，朝他道：“去吧，好好兒的。要是真定了要過一輩子，記得給爸帶回來看看。”
    方辛睿不住地點頭，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大石頭轟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