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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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少文離開孤兒院後在名校裏勤奮苦學,成績拔尖,本來可以有更廣闊的空間,但從小就正義感強烈的他選擇了警校,況且雖然當時接受了弟弟讓出來的那份資助金,深思熟慮後還是不想全部用在自己身上,留著到時候還給弟弟,警校36周的訓練遠比大學4年能省下費用。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香港警察學院,隻是當他告訴在泰國打工的弟弟時並沒有收到預設中的歡欣祝賀,弟弟在自己離開孤兒院後不久就在擔保人介紹下到泰國工作了,二人平時都各忙各的,定期郵件聯係互通消息。雖然掛念,但樂少文知道好好打拚才能給弟弟庇蔭,也就壓下思念,沒有去看探望。
樂少文天資聰敏,體能過人,是警察學生中難得文化課和體能課都如此優異的人,警校高分畢業後馬上就被選上協助調查跨國販毒組織,樂少文很是興奮,但他並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弟弟,接受過學堂訓練後他清楚知道自己工作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即使至親。短短的一年內樂少文已經成為了警局裏的明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此時上級決定派他去泰國彙合那邊的警察一起調查收集三合會的跨境販毒證據,香港這邊大部分毒品都是從泰國那邊運過來,三合會是其中大頭,另外一個幫派是吉運。樂少文欣然接受了任務,以調查徐爺尼坤以及收集證據為目標,與泰國警方一起行動,一起前行的還有他的直屬上司。
來到泰國後,樂少文想著先完成任務再聯係弟弟好好聚聚,隻是泰國警方那邊表麵和氣私下卻不太配合,敷衍了事,並沒有提供什麼有力線索,大概是對於外來者的排斥或者不想他們來爭功。調查就這麼擱淺,樂少文也隻能靠自己四處打聽消息,然而,他聽到一個震驚的傳聞。某天一個喝醉的小混混錯把自己認成幫派中人,叫自己“樂少”,還冷嘲熱諷自己恃色上位,是吉運大佬的情人。
樂少文驚詫萬分,那人雖說醉眼模糊,但這麼準確說出名字也未必是空穴來風。回到住處細細思考,忽然發覺這幾年弟弟從來沒有透露過具體工作是什麼,隻是說老板對自己很好,在曼穀市郊有獨立住處,一切不用擔心之類,樂少文不禁生疑。他和上司商量一番,既然泰國警方不願意幫助,他們也不想兩手空空而歸,幹脆自己潛入尋找線索,順便也可以查證那個是不是隻是毫無根據的傳言。上司幫忙準備了一套裝備,還送了一隻有針孔錄像機並內含USB芯片可存放證據的手表給他。
樂少文買了長長的假發,化上濃妝,紅唇妖豔,掩蓋容貌。在泰國夜店會所,這種不男不女的打扮最不惹人懷疑,一些有門衛守候的酒吧夜場看樂少文的裝扮,甚至都不搜身就放進去了,還能輕易接近一些道上人士打探消息。樂少文就這樣扮著人妖混跡各種燈紅酒綠中,一邊收集著三合徐爺和尼坤的資料,一邊留意吉運的事。
那天在個安靜昏暗的夜店裏,樂少文坐在角落裏不耐地被旁邊的人摸著大腿,惡心的吐息噴在耳邊,他一邊推搡著那人,一邊盤算如何套話。忽然一群人走了進來,帶頭是個白衣人,他身旁赫然就是那個和自己分享同一套基因的人。
樂少文忘記抵抗身邊可惡的撫摸,定定地看著多年未見的弟弟。他的外貌沒太大變化,卻長高了很多,看著白衣人的眼神充滿情愫。那人長臂輕攬樂少鋒肩背,側頭在他耳邊低語,樂少鋒眉眼羞澀,雙眸閃亮,唇角含笑。就這麼一個神情,樂少文就可以肯定那個傳聞是真的了,即使四年不見,依然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弟弟的心意。
這時身邊那個毛手毛腳的男人說:“嗰個就係吉運大佬Pakkey,佢個情人仔係幾年前用一大筆錢買翻去嘅,不過其實都好抵,又打得又做得。”
樂少文雙瞳收縮,一手握拳,差點沒忍住打了身邊人,最後職業素養讓他冷靜下來,狠狠甩開那人還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憤然起身從後門走了。回到住處,他一把扯下假發,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忽然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鏡中人,手背用力地搓去唇膏,低頭奮力洗刷妝容。抬頭再看臉上依然一片狼藉,唇角一圈殘紅,睫毛膏融化在眼周,看著玻璃裏不倫不類的人,他一拳揮出,打在自己麵上,玻璃破裂,鏡中影像零零碎碎,折射出兩個樂少文,臉容扭曲,神色猙獰,血滴從拳頭上順著玻璃流下,掛在鏡中影像的臉上,仿佛一滴血淚。
聲響驚動了上司,他走了進來關心地問:“少文,發生咩嘢事?”一邊拉他走出洗手間一邊找來藥水紗布包紮受傷的拳頭。
樂少文沒有回答,卻反問道:“泰國毒販係唔係會判死刑?”
上司點點頭,又再詢問:“發生咩嘢事?”樂少文搖搖頭沒有應答,上司也知道他的性子,便不再追問,隻是拍拍他肩背,柔聲說:“呢幾日你休息嚇先,等情緒穩定再繼續查。”
樂少文低下頭去,神色不清,剛包紮好的拳頭因用力緊握,傷口裂開滲血。
樂少鋒收到哥哥的郵件,說是放假來了泰國曼穀旅遊,希望可以見麵。樂少鋒喜上眉梢,隻是笑意慢慢收斂,眉峰漸漸隆起,雖然哥哥隻是香港的普通警察,還是不要讓他知道Pakkey為好,而且見麵也得避開各個幫派的耳目,免得連累哥哥。他精心挑選了勢力交界的模糊區域,為了避免不必要誤會,曼穀黑幫都達成無聲共識,平時這塊區域各個流派都很少涉足。
樂少鋒早早地去到約定的中華糖水鋪前,他站在門口看著街道,回想起小時候種種趣事,臉上一片柔和,唇角翹起。他抬頭看看藍天,陽光絢爛地灑在街道上,樹蔭縫隙間泄下片片光斑,點點折射,照耀在樂少鋒心上,明媚和煦。
不久他便等來了四年沒見的人,樂少鋒迎上前去二人緊緊擁抱。
哥哥好似比自己還矮一點了,之前白暫的膚色曬黑了一些,其他都沒什麼變化呢,樂少鋒細細瞄摹眼前人,發覺他手腕上還戴了隻貌似價值不菲的手表,想是過得很不錯。
二人走進冷清的糖水鋪,樂少鋒要了兩碗龜苓膏加奶,這是他們從小愛吃的。
“你係曼穀點?”樂少文首先打開了話題。
“幾好啊,大佬。。。大老細對我好好。”樂少鋒差點把習慣於心的稱謂說出口。
“係咩,甘你具體做啲咩?”樂少文好似對弟弟的工作很感興趣。
“嗯,貨運貿易咯,運啲水產海鮮甘。”
“運去邊度啊?”
“嗯。。。香港都有,其他地方都有。喂,阿哥你做咗差人幾耐啊,甘快有職業病?”樂少鋒笑著打趣道。
樂少文微微一怔,低頭輕聲說:“我都係擔心你啫。”
這時候龜苓膏上來了,烏黑透亮的膏體上覆蓋著一層素白的煉奶,瑩瑩發亮,奶香飄飄。樂少鋒低頭搞動著勺子,把整塊的龜苓膏切成細碎的小塊,絲滑的奶液透過縫隙滲透到漆黑的膏體內。奶不再白,膏不再黑,黑白柔和,合二為一。
而樂少文沒有調和搞動,一挖一勺,濃稠的奶白和烏亮的膏體黑白分明,涇渭清晰,無法揉合。
樂少鋒笑著說:“阿哥,你甘食冇味噶,搞勻佢先得。”說著示意自己哥哥把黑色的龜苓膏和白色的煉奶混合一起。
“我覺得甘幾好啊,黑就係黑,白就係白,唔可以搞亂。”
樂少鋒沉浸在多年重逢的喜悅中,忽視了這時哥哥凝重的神情,他吃了一口已經變成灰色的龜苓膏,有點口齒不清地說:“邊有分得甘清啊,係黑定係白,睇嚇你點睇嘅啫。”
樂少文沒有回應,低頭把龜苓膏一口口往嘴裏送,直到吃完,他碗中的煉奶和膏體都沒絲毫混淆,黑白昭彰,判若鴻溝。
粵普互譯
嗰個就係吉運大佬Pakkey,佢個情人仔係幾年前用一大筆錢買翻去嘅,不過其實都好抵,又打得又做得。——那個就是吉運大佬PK,他的小情人是幾年前高價買回去的,不過其實也很劃算,又能打(做小弟)又能做(情人)。
少文,發生咩嘢事?——少文,發生什麼事?
泰國毒販係唔係會判死刑?——泰國毒販是不是會判死刑?
發生咩嘢事?——怎麼了?
呢幾日你休息嚇先,等情緒穩定再繼續查。——這幾天你先休息,等情緒穩定再繼續查。
你係曼穀點?——你在曼穀怎麼樣?
幾好啊,大佬。。。大老細對我好好。——挺好的,大佬。。。大老板對我很好。
係咩,甘你具體做啲咩?——是嗎,那你具體做什麼?
嗯,貨運貿易咯,運啲水產海鮮甘。——嗯,貨運貿易,運送些水產海鮮這樣子。
運去邊度啊?——送去哪兒啊?
嗯。。。香港都有,其他地方都有。喂,阿哥你做咗差人幾耐啊,甘快有職業病?——嗯。。。(有運去)香港的,也有運去其他地方的。喂,哥哥你做了警察多久,這麼快就有職業病(查根問底)?
我都係擔心你啫。——我隻是擔心你。
阿哥,你甘食冇味噶,搞勻佢先得。——哥哥,你這麼吃沒有味道的,把奶和龜苓膏弄均勻才好吃。
我覺得甘幾好啊,黑就係黑,白就係白,唔可以搞亂。——我覺得這樣很好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可以混淆。
邊有分得甘清啊,係黑定係白,睇嚇你點睇嘅啫。——(黑白)沒法分得這麼清楚的,是黑還是白,隻是在於你怎麼看。